个他不愿面对、却永远踩在他心口的死人。
齐晟。这个名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脑袋里。
他无法原谅,也不想原谅。
不知道是恨那个人,还是恨自己不该和那个死人共享他们之间的世界。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活着、煎熬着、为真相扛下一切的人。
须臾,雷耀扬一副身光颈靓模样走出车行,按响手中车匙解锁。
上车时扣上安全带,他忽然一瞬间感到恶心。不是生理性的,而是情绪里的。
虽然非常挂念齐诗允今日的状况,但他不想去柴湾,甚至连经过东区走廊都会让他冒火。因为那个死人还继续活在石碑上,继续占着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位置。
烦躁间,男人拿起手提,点开那熟悉名字时,连自己都没发现指尖在微微发抖。
自从那日在花园道公寓借口留宿一晚后,齐诗允躲他像是躲瘟神。
雷耀扬无奈,只得频频送花,且每次都坚持手写英文情诗卡片祈求能打动爱妻芳心,可她除了偶尔会接自己「骚扰」电话,对他长篇大论的致歉短讯都一律懒得回覆。
少顷,电话拨通,“嘟嘟”声响了四五次,突然被截断,从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机械化的女声:
“现在未能接通,请在信号声之后,或者是「嘟」一声之后留下口讯。”
这一秒,心沉得像掉进水底。
他垂着掌中的手提,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是被刺痛后的自嘲:
“又不是工作日,怎么忙到连电话都不接?”
声音压低在喉底,有些许不忿。
他当然知道齐诗允今天忙什么。
她不想让他参与,也不想让他靠近那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那块墓碑、那个人,全部都提醒着他不愿触及和面对的真相。
雷耀扬闭上眼,胸腔像被巨石压住。
他可以把黑白两道搅得到天翻地覆,可以把仇家踩到动弹不得,可以为了齐诗允不惜一切…但他却无法对抗一个早已死去的对手。他爱的人,在今天始终都会站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墓前怀思,而自己,却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介入。
这种无力感,让他烦躁到想砸方向盘。
但最终,他还是再次拨通那个号码。语音信箱接通那一秒,他的声音比平常低,也柔一点,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歉意:
“诗允,你在哪?今日…不要一个人乱走。”
一句安慰,却像是要把胸腔压着的沉重吐出来。男人稍作停顿,指节紧扣住方向盘:
“有些话,我不懂讲。”
“但总之…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或者想去哪里散心……打给我。”
明明是他最不擅长的语气,却在冷硬中带着某种小心。他怕她听出来他今日的反常,但更怕她听不出来他的反常。
挂断后,男人靠向椅背,点燃一支ore。
烟雾袅袅,鬼魅般盘踞在车厢里。
车窗下降,雨后潮湿空气带来阵阵土腥,仿佛墓地里飘出来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