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锦想了想, 又对满银说:“满银,你现在去找永平, 跟他说一下这事。”
满银想起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常永平, 反应过来,答应一声后就要往外跑, 梅锦连忙叫住她,走到她身边说:“这样,你问问他能不能请掉假, 要是可以,就让他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见见爹娘。”
电报里只有“病危”两字,按字面意思来说, 就是梁德厚生命所剩无几,甚至可能都撑不到他们回去。
但若是梁德厚还有意识, 临终前也能亲眼看一下女婿,想必对满银以后的日子也能更放心些。
满银猜到她的打算,眼眶红起,紧紧握了下嫂子的手,转头出去。
这一夜, 除了知微,谁都没睡好,梁满仓更是在床尾坐了一夜。
梅锦给知微拍着背,朝床尾看过去,他静静背对坐着,向来坚挺的背微微塌下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屋里黑着灯,窗外莹莹的光透进来,斜斜照在他身上,寂寥悲伤。
知微睡熟了,梅锦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抱住他肩膀,安抚地顺了顺。
梁满仓抬手放在她手上,声音平稳,唇角牵了牵,看向她说:“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梅锦抱着他,靠进他怀里,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第二天天蒙蒙亮,大家就拎上东西出发,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带什么,就带了几身换洗衣裳。
小家伙没这么早起来过,耷拉着小手小脚趴在爸爸肩头,流着哈喇子接着睡。
等她睡醒时,人已经出现在“哐当哐当”的火车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坐火车。
她睁开眼,天花板成了陌生的床板,心中刚涌起不安,转头就看见妈妈坐在旁边,瞧见她醒了,伸手拿过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温柔说:“饿了吧?妈妈带你去刷牙洗脸,洗漱完过来吃早饭。”
知微揉揉眼,点点头,往旁边看了眼,就见爸爸姑姑还有常叔叔沉默地坐在那边,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严肃样子,她眨眨眼,有些迷茫,接着就被妈妈牵出了小隔间。
在洗漱池边,知微吐出漱口水,问:“妈妈,我们要去哪呀?”
梅锦从兜里拿出梳子,先把她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梳顺,耐心说:“去爸爸和姑姑的老家,去见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长什么样?”知微是见过奶奶的,奶奶还带过她一段时间呢,只是她那时候太小,没有一点记忆,而爷爷,她就只从大人们口中听到过了。
“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梅锦将她的头发简单扎起来,没梳什么花头。
知微突然拧起脸,挣了下脑袋:“妈妈,疼!”揪到她头发啦!
梅锦恍然回神,忙把头绳松了松,贴了贴她脸蛋道歉:“宝宝对不起,妈妈没注意。”
“没关系。”知微大方原谅,反正她是不会怪妈妈的。
火车上晃了三天三夜,到县城后又转了牛车才到家。
牛车一进村子,几人就赶紧探着头往家瞅,见门口没挂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到家时,大家都正忙活着,李贵珍一看见他们,就扑上来,倒进儿子怀里,苍老的脸上流下泪:“三子啊,快进屋快进屋,你爹就等着你呢。”梁德厚这几天都进不去水米了,硬撑着口气等着见儿女的最后一面。
他们把行李往院子里随手一放,什么都顾不得,赶忙进了屋里。
屋内门窗紧闭,就亮着一盏煤油灯,知微见没有开灯,窝在妈妈怀里小声问:“是停电了吗?”在她记忆里,家里只有停电的时候才会点煤油灯和蜡烛。
梅锦摇摇头,说:“你先安静,妈妈待会儿跟你说。”这时候没工夫跟她解释家里没通电线的事情。
知微看了眼黑压压的室内,陌生的人脸,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紧张气氛,让她紧紧揪着妈妈的衣服,不敢多说话。
梁满仓和满银直奔床前,梁德厚就在床上躺着。
梅锦看过去,这才几年没见,梁德厚跟她记忆里的那个喜欢安静地抽旱烟的老人完全不同了。
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形容枯槁,眼睛浑浊,腮帮子瘪着,嘴巴张着,往这边看过来,无力的手抬了抬。
梁满仓握住,喊了声:“爹,我回来了,三子回来看您了。”
满银瞬间就哭出声来,扑在床沿,“爹,你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你怎么都没跟我们讲。”
梁德厚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神望向他们,又好像透过他们在看别人,他嘴唇张了张:“三子回来、回来了……”
一句话没说完,便已经没了气息,眼睛闭上,手也垂下去。
谁也不知道这句“回来”,是说的现在,还是几十年前。
屋里的人此起彼伏地哭起来,有喊“爹”的,有喊“爷爷”的,李贵珍这时候反而不哭了,哀声坐在一边。
知微被这气氛吓住,牢牢钻进妈妈衣服里,像只鹌鹑一样埋起头。
梅锦知道她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有些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