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落回了文件上,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议题:“那你和你女朋友,平时如果闹了矛盾,通常是怎么解决的?”
他甚至在“闹矛盾”这个词上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在他看来程度最轻的表达。
庄儒虽然知道前几天舒榆搬出去住了,但具体原因并不知道,他当时也想是不是两个人拌嘴来着,毕竟他这个领导像冰山一样,看起来不会说什么哄女孩子的话。
但今天被本人亲自印证了 ,他还是很惊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呃,市长,您和舒小姐是吵架了吗?”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越界,连忙补救道,“抱歉,市长,我多嘴了。”
李璟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迅速移开目光,重新投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用故作平静和疏离的语气掩饰着那一瞬间的狼狈与尴尬:“没有,是我一个朋友最近,遇到了点感情上的小问题,随口一问。”
那个朋友的借口,用得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庄儒看着自家领导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明显样子,强忍住在嘴角急剧泛滥开来的笑意。
这位在政坛上运筹帷幄、沉稳如山的市长,在感情世界里碰壁了,而且看起来,摔得结结实实,还不轻。
他轻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专业且充满关切,仿佛真的在为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答疑解惑,充当情感顾问:“原来是这样,那您这位朋友,具体是因为什么和他女朋友产生分歧的呢?感情上的问题,往往就像治病,总要找到具体的病因,弄清楚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想办法去解决调和吧,是观念不合?还是产生了什么误会?”
他引导着,希望能让李璟川说出更多实情。
李璟川沉默了。
他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这个本该是放松的姿态,却因为其挺直的脊背和交叠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的双手,显得更加紧绷。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片令人难熬的、几乎能听到心跳声的寂静,只有中央空调持续运作发出的微弱嗡鸣,像背景音一样存在着。
他该如何说?难道要告诉庄儒,他那个朋友因为身处高位,习惯性地、也是出于某种他认为的责任与谨慎,动用了些手段,详细调查了女方的背景和过往,结果被女方发现,被视为对信任的彻底背叛和对个人隐私的严重侵犯,然后女方愤然离去?
而那个朋友却固执地认为,这只是常规的、必要的了解程序,甚至包含了为对方安全考虑的成份,并未觉得自己在原则上有什么大错,以至于矛盾激化,无法收场?
这番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不仅关乎他个人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更关乎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和行事的基本准则。
在他所处的世界、所在的位置,掌控信息、预判风险、消除不确定性,是再基本不过的操作,他从未认为这本身有什么问题。
他甚至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不被理解,他的初衷,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是为她考虑吗?为何她就不能体谅他的立场和处境?
他看着庄儒那双充满耐心、等待答案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纯粹的关切,没有评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