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有严重的糖尿病史。用的时候也要小心,一边血管造影一边往里泵,有时候还得用微导丝进去捅几下血栓,就跟广东人做烧猪往猪皮上打针眼一样,让猪肉更入味。稍微一不注意,万一病人这时候再突发脑出血,那手术室可就热闹了,等多少个科室的大夫一起过来会诊吧。
那样就太折腾了,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呢,轻易不能溶栓。如果用抗凝法相对就安全点,抗凝有点像癌症治疗中的靶向药,不能解决肿瘤让它消失,但是可以抑制新生的肿瘤,防止肿瘤转移。只要不生成新的血栓,病情不会再加重,让病人用咱们人身体里自带的原装溶栓机制来溶栓,效果可能慢,但是安全。
刘铮亮跟icu的年轻大夫这么一商量,大家都觉得可行,就用低分子量肝素抗凝。老头儿媳妇问:“这药多少钱呀?俺家种地的,你们又是让住院又是输氧开药的,咱家扛不动咋办?”
刘铮亮说这药才五十块钱,也不贵。儿媳妇说五十块钱还相当于八九斤鸡蛋呢,一斤鸡蛋七个,九斤都够老母鸡下三个月的了。
来治病的都这样,哪个医生都遇到过这种跟自己算经济账的病人家属,只不过各自的计量单位不同,有的算鸡蛋,有的算猪肉,有的算出租车里程,有的算刮大白面积,还有的算饺子的个数。人有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是这么一点一滴攒下来点生活下去的本钱的。医生们也不愿意反驳,也不想跟患者说我也有绩效,我后面科室还要背着预算和成本呢,这话不能说,说了就摘不开,所以就只能冷脸相对,看起来态度不好。
赵主任让刘铮亮和车明明最好把病人劝走,说咱们一个二级丙等医院,连呼吸重症科都没有,icu里都是年资不过五年的小年轻。我跟家属说说,要是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去沈阳看病吧,刘铮亮你一个神外搞介入的大夫,咋连呼吸内科都敢尝试了?你小子就是脑子灵,好学,脑子里储备多,可是这种呼吸的毛病,还是得去专业科室看,咱们能保证病人体征正常就行了。
赵主任跟刘铮亮说完,就去跟家属做工作,说我们这边医生已经尽力了,给你们治病的是急诊大夫。这个急诊大夫你们不学医的可能不明白,其实我们就是医院里的导游,你有重大疾病,还是得去专业科室看。可是我们医院没有呼吸重症科,你这病别在我们医院耽误了,赶紧去沈阳是最好的选择。
话说完,天都黑了,一打听私人救护车价格,四十公里路送过去就得两千块钱,儿媳妇又舍不得了。两口子一合计,就说那也等明天一早稳定了再说,真要必须得去,就用公家的救护车办转院,便宜。
结果半夜,老李头就又开始呼吸困难了,血氧又开始忽高忽低,他儿子叫了医生几次,病房的值班大夫也没了主意,问赶来的刘铮亮这要不要插管。
刘铮亮一个神经外科专攻介入的医生,本来是很少有机会进行神经外科手术的,这就像是炮兵很难接触到一线阵地一样,你说他没参战吧,他打了不少炮,你说他见过敌人吧,他又离着老远。现如今连这个手术都被划入介入科势力范围了,有很多医院直接把介入手术单拎出来,不归神经外科管了,所以,现在你让他插管,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虽然和平医院轮岗的时候操作过,但那也是辅助。把上学的时候多少年前学的东西拿出来用,要不是记忆力好,真有点发怵。
刘铮亮跟家属说:“一会儿插管的时候可能要挑起会厌部位,这个地方平时是让人呼吸和吃饭别混在一起的一个道岔,专门切换气管和食道的。但是这里容易触发迷走神经反射,非常容易造成心跳骤停,尤其你们家老爷子现在严重缺氧,提前跟你们说一声,该签字签字,你们签字了我就动手。”
老李头儿子马上一边签字一边说:“赶紧的吧,再絮叨我爸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