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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 2)

你说这地方人怂吧。1998年,刘铮亮家马路对面特殊钢厂工人住宅楼的田姨从钢厂下岗了,没活路,就转悠在主干道的天桥上。兰州人有句口头禅:“黄河又没有井盖盖。”意思是活不下去就跳黄河吧。抚顺没有黄河,抚顺有浑河,可水流太慢,不像黄河之水天上来,跳下去也不可能奔流到海不复回,估计就算冲到盘锦,也得晾在浅滩上。田姨后来自己跟人说,她去过浑河的和平大桥,她就怕自己跳下去脑袋扎到淤泥里,大腿还露在水面上,不体面,太不体面了。所以她才选择天桥。

田姨一看桥下全是三轮车,俗称“三蹦子”,抚顺人叫它“小凉快”。为什么叫“小凉快”?因为夏天的时候坐在上面微风吹过,凉快。冬天天冷,小凉快支出一个小烟囱,烟囱里面还冒烟,烧煤取暖,烧油拉活。这些小凉快司机,都是下岗的。田姨一看,我这跳下去砸到同样苦命的人不值得,擦干眼泪回家“论成败,人生豪迈”了。她支起一个摊,卖四川的麻辣烫,生意虽然凑合,可是夏天的时候没人大热天吃麻辣烫,做买卖不能只做冬天不做夏天,那大半年喝西北风也不行。抚顺毕竟是满族、朝鲜族、汉族混居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不能拌一拌,烫好的菜不放汤,直接加调料拌一下就好,这样夏天生意也能做,就这么的,麻辣拌诞生了。四川人不是喜欢复合味吗?抚顺人来一个立体的复合味,一道菜里麻辣酸甜齐了。想要吃得习惯,还是需要一些铺垫的,喜欢的人回到家乡能吃出妈妈的味道,南方人吃一口只能吃出继母的味道来。田姨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开了有几十家分店,但是自己还住在抚顺,刘铮亮上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脖子上的金链子都快比指头粗了,拿貂皮大衣把自己裹成了球。

同时期的沈阳下岗工人发明了烤鸡架,就用炼钢的焦炭烤,燃料都是从厂里顺出来的。现在小零食包装上都喜欢写“炭烧”,那是木炭。那些年,吃烤鸡架要是不用焦炭,没有足够的炼钢灰质和极低的硫化物释出,就少了工业朋克的气质。生产焦炭的过程虽然是一类致癌,可吃焦炭烤鸡架不一样,我们就是要用炼钢的热情烤鸡架。穷,你买两个羊肉串不可能从天亮嗦到天黑,铁钎子会冒火星子的。但是鸡骨架不一样,没多少肉,可它便宜,进货价八毛钱一个,卖两块五,又禁得起咬嚼,就上一瓶啤酒,完全可以吃一天。但是,烤鸡架没能烤出品牌,工业朋克没能转化成复制量化的商业机遇。当年烤鸡架的今天还在烤鸡架,当年拌麻辣拌的今天当上了大老板。

道路决定命运。

第2章

这次从北京回抚顺,刘铮亮是应邀来做一台手术的。

刘铮亮有一个高中同学叫陈俊南,属于他们班倒数五名蝉联选手。当年高考的时候刘铮亮报了协和医学院,陈俊南也听了家里人的建议,报考了省内的医学院。

大学毕业后,陈俊南也没考研,早早地在家人安排下回来,到抚顺中心医院当了大夫。这个周末,陈俊南本来已经给刘铮亮安排了一台手术,刘铮亮这会儿已经坐上动车到沈阳了,可这时候又来了一个急活儿,蛛网膜下腔出血,初步判断应该是脑动脉瘤。平时这种急活儿没机会请外地的专家,专家还没上火车,病人就先完犊子了,等不起。这次正好稍带手就能给办了,陈俊南越想越高兴。

陈俊南打电话跟刘铮亮说:“老刘,我这有一个患者,需要做脑动脉瘤手术。我呢,跟你说实话,咱们这边吧,设备啥的都有,硬件没问题,就是人不行。这台手术吧,还是挺有难度的,咱们小地方医院大夫,不敢下刀。正好搂草打兔子,你也顺道,就想请你来做这台手术。你可是和平医院的大夫,咱们说难的手术,在你手里那都不叫事。对不对,老铁?”

刘铮亮早就熟悉了他和陈俊南之间的套路,但流程是不能节省的,还是要稍微委婉拒绝一下:“那你就让患者去沈阳治呗,省城肯定能治。再说,咱们这个周末不都约好了一台手术,时间挺紧的,蛛网膜下腔出血这也挺着急的,可别等我。”

陈俊南又说:“老铁,一来呢,沈阳陆军总医院介入手术现在也排队呢,专家主任约不上;二来呢,正好也是赶上了,现在病人情况还不适合手术,能等。你看这台手术做了,你飞一刀,三万块钱,多顺当。手术成功了,家属再来一个红包打赏,这不就都进自己兜了么。”

电话那头家属耳朵就凑在陈俊南的手机旁听着,刘铮亮得在这边表现得不是那么情愿。这是一种默契,不情愿,家属就会让渡一些权利,大老远来给你做手术,那就是给朋友面子,帮一个忙,那么后续就很难有议价空间。

这个表演技巧要求对刘铮亮来说,有点难。如果不是为了他想象中的那种完美的婚后生活,他是不愿意和陈俊南这种人有过多接触的。但是现实逼着他得习惯陈俊南这样的人。现实这个东西很有意思,你不按它的意思走,它就给你安排一条更难的路线。爱走不走,早晚得走。

刘铮亮跟陈俊南是这么分工的:陈俊南负责在抚顺找到合适的患者,那种家里还算有些钱,但是又没什么大能耐可以到中国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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