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担心丈夫饮酒过量伤了身子,小声抱怨道:大白天的喝这么多酒,以后少喝点。
王昀昆昏昏沉沉,一把拽过被子盖在身上,嘟囔道:妇道人家,说了你也不懂。过几天新科进士回乡,还少不了作陪呢。
孙氏生在富庶之地,王昀昆上一任又在东阳,两地皆是鱼米之乡,十分繁华。如今来到宛平,感觉街道都灰突突的,与江南水乡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听丈夫说宛平出了个进士,不由大为惊奇,这破地方居然出了个文曲星。孙氏追问道:宛平还能有进士?
王昀昆这几日赶路十分辛苦,吃不好、睡不好的,整个人都快累瘫了。他又喝了酒眼皮打架,半梦半醒道:吃饭的时候听太爷提了一句,好像是个二甲。说完,鼾声响起,沉沉睡去。
乙丑年正科共取士二百六十四名,一甲三人,二甲五十六人,三甲二百零五人。
郭谨晏,江苏射阳县人,得中二甲最后一名,赐进士出身。他颇有才学,考进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郭谨晏今年二十五岁,父母早亡,寒窗苦读多年,不曾婚配。高中龙虎榜后,被礼部郎中张大人看中,将小女儿嫁给了他。
张家原籍在宛平,张氏的祖父、祖母一直住在老家,未随子进京。郭谨晏入职翰林院前,得了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回家祭祖。
郭谨晏在老家已无亲人,他今后的仕途全赖岳家的帮衬,因此陪妻子回了宛平。
郭氏夫妻的马车来到张府门外,郭谨晏先跳下马车,然后将妻子扶了下来。
郭谨晏一脸柔情地看着爱妻,体贴道:慢着些,坐了这么久的车,腿都麻了,小心摔跤。
张氏见丈夫这般在意自己,心里格外甜蜜,只是家中奴仆们都在左右,她不禁脸上一红,害羞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快去见过祖父、父母。
郭谨晏微微一笑,握着妻子的手去了后堂。
夫妻二人给张家老太爷、老太太磕了头。二老看郭谨晏生的芝兰玉树,与孙女感情甚笃,心中甚慰,笑得合不拢嘴。
郭谨晏进了翰林院,当上了庶吉士,在外界看来他前途一片光明。但他心里清楚,一辈子不曾出头的庶吉士并不少见,不少人止步于七品官衔。
郭谨晏深韵为官之道,又为人谨慎,因此不敢张狂。送妻子回内院休息后,他便前往县衙拜见本县的县令。
周讷请了胡教谕、王昀昆、黄举人、张端,以及孙秀才作陪。众人在县衙摆了个小宴,为郭谨晏接风。
初夏时分,湖中的荷花盛开,正是赏荷的好时候。黄举人家境富裕,在湖边的芙蓉楼定了个邻水的大包间,还请了几个歌姬、娘子作陪,邀请众人晚上去赏荷饮酒。
周讷想到裘智有密奏之权,忍不住眼角抽搐了几下,忙婉拒了。
虽然周讷觉得皇上没有闲情逸致管官员的私生活,何况自己又不是去堂子,也不留宿,不犯律条,不过毕竟瓜田李下,容易让人误会。他本身也不喜风月,没必要羊肉没吃到,还惹得一身骚。
张端洁身自好,认识王三两以前,从不去烟花之地。但他并非一味地清高,朋友之间聚会,若只请清倌作陪,他并不会拒绝参加。
现在他满心满眼只有王三两一人,听黄举人说请了姑娘来弹琴唱曲,哪怕是清倌也不愿去了,于是推脱家中有事,无法参加。
黄举人听说周讷不去,正觉得少了一人不够热闹呢,又听张端拒绝,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他不敢强迫县令,还不敢强迫一个秀才吗。黄举人不满道:张兄一个光棍,家里能有什么事。莫非是看不起小弟,故意找借口不去?
王昀昆看着张端的表情,以为他是担心惹上麻烦,于是劝道:今晚请的都是清倌,而且我和胡教谕都会去,黄举人做东,又有新科进士作陪。裘县丞再铁面无私,也不会与咱们为难。
王昀昆来了三四天,已经搞清楚了县内的基本情况。裘智主管本县刑名,官员狎妓在他的管理范围内。
周讷听了王昀昆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暗道:那你是真不了解裘智,他可是有靠山的,连荣国公的后人都没放眼里。
郭谨晏听王昀昆提起裘智,不觉眉心一动,略一思忖,问道:听说裘大人是上届榜眼,不知是否有幸请来赴宴。
王昀昆和郭谨晏初来乍到,和裘智不熟,其他几位都是县里老人,知道裘智的性取向。何况他家那个陈安乐一向看裘智看得紧,要是能他到场才有鬼呢。再者人家是皇帝的宠臣,谁敢硬请。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胡教谕干笑了几声,道:裘县丞身体不好,一直养病,很难请到他。
王昀昆赴任当天见了裘智一面,看他形容清瘦,一脸病容,还听他提起每天都要服药,并未怀疑胡教谕说的是推托之词。
郭谨晏听后心中暗暗惋惜,裘智可是上届恩科的风云人物,他们这一榜的进士几乎都听过他的大名。郭谨晏自是希望与他结识,讨教一二。不说同裘智一样简在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