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敢把他送回去,万一路上被截杀,我不仅要得罪古丈园和那些汉人,还要得罪他背后的总督,给他们一个问罪的把柄。”
“可把他留下,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对方的意图?那些好手都死了,只有他留一口气逃过来,是他运气好,还是对方有意为之?”
“策划这件事的人又是那一边的?是白家的仇人,青林寨的仇人,还是苗疆的仇人,亦或者都不是,是打了别的注意的人。”
木伊卡敲了敲烟斗,落下几缕烟灰:“这一桩桩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金玉蛮笑嗔了一声:“噫——要我说,你没有那么多顾虑,你只是在担心白简那小子出事,得罪了汉人的高官,阻碍你们之间的生意往来。”
木伊卡冷嗤道:“是,我当然要担心。那些汉人给咱们带来外面的衣食用品、药理武功,咱们的姑娘小伙子也愿意跟着他们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我不像你,我做了四十多年的寨主,早将青林寨的每一个老人都当做自己的手足,每一个孩子都看做自己的儿孙,我希望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只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
金玉蛮却道:“只怕你想向人家求太平,人家不愿意教你太平,否则哪里来的两苗分界?他们给你的东西难道是白给的?不也是用山里的东西换,用祖先留下的技艺换?你心里是有数,等你这个老头儿埋进土里,以后的人是姓苗还是姓汉,可难说了。”
木伊卡也不生气,沉声道:“那你想如何呢?你守在山里,看不到外面的世事变迁,以为固守一方就能万事无忧吗?你不走出这一步,就是别人来走这一步,你以为自己保住了,可你保住的东西迟早会变成无用的枯草,就像虫儿守在巢穴中,自觉毒能防卫所有外敌,可当别人找出解药来,虫儿就成了别人的食物。”
金玉蛮道:“可它要是不守住巢穴,现在就会变成食物,毕竟会把它当做食物的,永远不会真成为它的朋友。”
眼见得两人又要争辩下去,妮耶开口了:“好了,你们又扯远了。”
她一说话,两位寨主都不出声了,只看着妮耶寨主,等她做个决定。
妮耶道:“留下白简,让人给他看病治伤,也看好他。眼下万仙大会在即,我知道各家的心思不一,你们有时候也做不得主,何必再在没有结论的事情上争吵,没得教客人笑话。”
孙七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两位寨主都是为族人着想,只是有些看法不同罢了,没什么可以笑话的,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外人评说。”
梅大先生依旧紧闭着嘴,显然是打定主意保持“安静”了,顾绛也只是行了一礼,念了声佛。
两位寨主不是蠢人,没有将矛盾摆到外人面前的必要,既然摆出来,要么这矛盾已经人人皆知,无可调和;要么是虽然存在,但并不致命,此刻拿出来说,只是一唱一和,做个表态。
若是前者,已成定局的事无需再加码,只要分立场;若是后者,外人要是当了真,往里头掺和,就只有被坑进去。
顾绛对这些事情的门道十分清楚,有时候大势容不得衡量得失,分割立场也不代表真的分裂,只是眼下的情形需要他们各站一边而已。
倒是那位白老板,居然被刺客追杀、身受重伤了,这一招,在眼下这盘棋局里,颇有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屋子里各怀心思的众人,甚至是他身边的孙七,都未必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一遭。
恐怕只有顾绛这个半路插手进来的人,和真正不通俗务的梅大先生,才是局外人。
这么一想,本该作为苗疆首领、控制事态发展的妮耶寨主,居然请了梅大先生这么一个客人,表现出的态度,也十分有有趣。
木伊卡和金玉蛮像是现在才看到他们三人一样,都转过来叙话。
金玉蛮叹气道:“怎么是你来了?你师父呢?他当年欠我婆婆一只龙蛊,我还以为这次他能从悬鼓高台上寻到一只好的蛊种,想向他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