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医术,谈及这位千面公子时口吻熟稔,显然和那位奇人交情不浅,邀月想要见见对方口中的制灯匠人,也不奇怪。
可在见过钱不二后,她心中有所触动,隐隐约约感觉到,邀月说要邀自己同游,也确实是想让她看一些东西——不只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景物,还有外面复杂的恩怨情仇和人。
道理写在一本本书里,从别人口中说上千万遍,不如亲眼去看、亲身去体验从而感悟到的一分深刻。
她忽然有些好奇,邀月能成为现在这样,又经历了多少呢?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一处巷口,林诗音从车窗望过去,就见不远处支着棚子,那儿挂着许多普通的灯笼,来买灯的人也不少。
比起莲花生和钱不二,这里才真像是节日将至时,卖花灯的名匠门前该有的热闹。
顾绛一推车门,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车厢内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两人下车后站定,顾绛笑道:“这儿的生意不错。”
车夫微微躬着身回道:“毕竟经营了四十多年,从老聋爷还在的时候,到现在的郑老板当家,京城的百姓都习惯了,而且郑老板为了传承手艺,收了不少弟子,这些徒弟做的花灯比外头精致,又不贵,宽裕些的人家会买一盏过节。”
顾绛向林诗音解释道:“这老龙头的二弟子郑风,是他妹妹的女婿。老龙头的那些亲人经了大难,活下来的不多,就是被他救回来的,也没熬住多久,只留下幼妹的女儿,被他抚养长大,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论制灯的手艺,钱不二与郑风在伯仲之间,两人一个擅长宫灯,往来于权贵,一个擅长龙灯,行走于市井。真要说天赋,老聋爷的三个弟子中莲花生的天赋最好,十六年前就自成一格了,可惜如今他已是个“死人”。
车夫引着两人上前,主动寻了个少年问道:“小哥,请问郑老板在吗?”
这少年穿着蓝缎袍子,衬得肤色越发白净,五官也生得俊秀,低头翻着手里的册子,听问只扫了车夫一眼,略显不耐地说道:“郑老板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车夫没有自作主张,他回头看向雇主,顾绛点头道:“既然你能做主,那你们家还能不能订龙灯?”
少年循声抬头看过来,见是两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愣了一下,眉头蹙得更深了:“谁和你们说我家能做龙灯的?我们家已经十多年不做龙灯了。”
顾绛道:“既然郑老板继承了老聋爷的门面,怎么连他招牌的龙灯都不做了?”
少年听到“老聋爷”,冷哼了一声:“那都是老黄历了,说得神乎其神,谁见过?再说了,也没有靠个龙灯过一辈子的,咱们家什么灯都会做,只不过一分货要一分价钱,只要出得起钱,星星也有人愿意去摘。”
顾绛笑道:“好,你说的话当真做主?”
少年挑眉道:“我父亲就是郑风,我叫郑远,这儿的事,我当然说了算!”
顾绛取出一个荷包抛给他:“这里面是二十颗南海珍珠,我向你订一盏心灯。”
少年接住荷包,有些疑惑:“星灯?你还真想要星星不成?”
顾绛摇了摇头:“心是心想事成的心。等郑老板回来,你实话实说就是,他是老聋爷的传人,应该知道。灯我订下了,年后来取。”
说完,他连姓名都没有留下,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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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心灯?”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盏红灯笼。”
林诗音道:“这又有什么说法么?”
顾绛道:“这盏心灯是老龙头最后的作品,交给了他真正的衣钵传人,我订这盏灯,是想要见一见她。”
老聋爷最后托付的人,却要通过郑家才能见到。
林诗音沉思了片刻,恍然道:“是老聋爷的外甥女,那位郑老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