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假的竟又成了真,他是真的负了伤,淌了血。
她怔怔看着他肩头缠着的白布上透出的血红。一时间,气他拿性命做戏的恼怒与见他真受伤的心疼,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她咽喉处,让她话都说不出口。
郁明见她紧抿着唇不说话,只一双眼睛定定看着他的伤处,眼底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他不由得慌了。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悻悻收回手,他唤她:“娘子……”
他声音除了低了些,语调中更带着三分无措和七分脆弱。
“我放出重伤消息,除了为迷惑旁人。我也是想引你回来,你那日就这么走了,我寻遍了京城,怎么寻也不到你。我怕,怕你出事……我也想你,一直在想你。我想你回来……”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垂眸轻语,颤着眼睫,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着她,他将藏在心底的惶恐与思念全倒了出来。
冯十一看着他的脸,心底不由泛起涩意。她下意识张口:“我不是让……”
话到一半,冯十一顿住了。
她本想说自己不是让时寅送了信吗?可看到他这副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信压根没送到他手里,而能从中作梗的,也只有褚十三了……
冯十一不语,本垂眸的人抬眸。
“娘子说什么?”
冯十一摇头:“既然突厥死士是假。那前夜刺杀你的刺客呢?你查清楚是谁派来的吗?”
冯十一问完后,他避开她的视线,摇摇头苦涩一笑:“娘子别担忧,此事我自会料理。”
又来了,又来了……
又瞒着
她,又什么自会料理。
新火旧怒一起涌上心头,冯十一本缓和了的脸色又变得锋利。
“郁明,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口口声声说想我,想我留在你身侧,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这又是何意思?我是你娘子,不是你养在后宅里,只能依附你只知听曲看戏的后宅妇人。你那些谋划、那些凶险,是觉得我担不起?还是觉着我不愿和你担?”
“你以为我那日走是与你置气吗?我是觉着这日子无趣透了,你也烦透了。你非带我进京,又事事不与我说,还派人日日跟着我盯着我,就知道让我出门去听曲看戏。你当我是什么?挂在你腰间的物件,还是摆在你屋里供你得闲就看看的摆件吗?”
劈头盖脑的质问和扑面而来的怒意,让男人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她眼里翻涌的怒意堵住咽喉。
看着她还顶着冻伤的脸颊,听着她那些积压的怨气,郁明只觉得心头又酸又涩。他从没想过,他以为是为了她好的安排,却让她憋了这么多委屈。
“娘子……”他声音发哑,伸手想去碰她,可又被她挥开。
“别碰我!”冯十一揉揉眉心。“你活着就够了。你继续复你的仇,做你的事吧。只这一次,下回你便是死了,我都不会再回来看你了。”
她的话刺耳锋利,像刀子狠狠扎在他心上。郁明看着她变得决绝的神情,顿时慌了神。他不管她的拒绝不管她的挣扎,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娘子,你是我娘子,不是什么后宅妇人,更不是什么挂件摆件。你是我想护着一生安稳的娘子。”
说着话,他的另一手探出,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指尖:“那些朝堂阴私、人心算计,太过诡谲,又注定要沾血。我不想脏了你的眼也不想脏你的手。我本想着,这本就是我的事,我不能给你想要的日子已是我的错,我又怎么能将你牵扯其中。我不是要瞒你,也不是要推开你。我只是想护着你。”
说到这里,他喉间哽了哽,眼底泛起红意:“是我自作主张,是我想当然了。往后,我的所有事,定然一字不瞒地告诉你。你不想人跟着,那便不跟着,你不想听曲看戏,那便不去。你想去何处,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都由你。只要你别再走了,好不好。”
他攥着她的手微微发颤,声音也在发抖,眼眶更是泛了红。他褪去了所有的温和,沉稳,将心底的惶恐和慌乱都赤裸裸摆在了她面前。
冯十一本还怒着的,可见他这样,心头的怒意顿时泄了大半,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盯着他看了许久,冯十一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告诉我,前夜的刺客到底是何人派来的。”
见她软了音调,男人本是欣喜的,可再听她的问话,男人僵住。他摩挲着她手背的冻伤,眼底满是犹豫。
“其余事,娘子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娘子。只这事,娘子别再问了好吗?”
冯十一刚柔下的眉眼又变得锋利,她刚想继续质问,可见他那样,她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先是怔了怔,随后缓缓开口。
“是褚十三,褚十三派来的人是不是?”
若是旁人,他何必这么犹豫挣扎,明知道她在气头上,明知道他不说她会更生气,他还如此……那只剩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