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阎罗却十分看不上他这副木头桩子似的做派,他翻身坐上摆着自己神像的案桌,随手拣了只贡品果子,自顾自咬了一口。
一副顽劣不堪的少年模样,看上去年纪不过才十七八。
“往后她在宫里的事就不用你盯着了,只要沿肆把她带在身边一天,她的作用就能发挥一天。”
鬼阎罗心情十分不错,又挑挑拣拣了一块果子扔给了一烛,继续道:
“至于你嘛,也别闲着,南边苗疆的事也该提一提了,你带几个人亲自走一趟吧。”
一烛恭顺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看香炉里燃了一半的线香。
鬼阎罗也不是没眼力见儿的,果子一丢拍了拍手,身形就开始渐渐地淡化开来。
一烛见状,心中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却猛地听见眼前的虚影再度开了口。
空中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人声。
“和尚,你不会真当本座不知道吧?今日去找沿肆要人,你是真着了急的。”
一烛四平八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的裂缝。
“不,我懂沿肆,越是逆着,拦着他,他越是要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让沿肆下定决心带走他!”
鬼阎罗的声音又变远了一些,但一烛听的清楚,“你对本座的人动了心思,这很不该。”
一烛手里还攥着鬼阎罗扔给他的那颗果子,因为被捏得过紧,已经渗出了紫红色的汁水,洇湿了他的僧袍。
他无法辩白,哑口无言地愣在了原地。
赵岚苼依旧呈一个粽子状被两个夜鸦丢上了马车,所幸仲云跟着她前后脚也坐了上来。
见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便没忍住伸手给她松了绑,塞嘴的布也拿了出来。
“呸!我说你家主人至于吗?我又没打算跑!”
赵岚苼终于恢复了自由,赶紧活动了活动早就酸麻了的手腕,仲云见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何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没办法,毕竟我们是把你强抢来的嘛不过你说你没打算跑?为啥?”
赵岚苼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像她这样上赶着被绑架的,只得嘿嘿一笑。
“我从小没出过山,当然是想见见大皇宫呗。”
“切,真没见过世面。”仲云撇撇嘴,不屑道。
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在夜色中疾驰下山,赵岚苼好奇地扒开帘子,朝漆黑的夜色里望了一眼,随口问道:
“你怎么不和你家主人同乘一车?”
提起这个仲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怀疑你是明知故问,我家大人从不跟别人共乘一车。”
想到先前自家主人竟同这小妖女坐着一辆车下山,仲云就酸的不行,赵岚苼成功地一句话让仲云闭了嘴,气鼓鼓地缩到角落里闭目养神去了。
赵岚苼恍惚了一下,想到以前给她当徒弟时,自己每每外出需要坐马车,沿肆都追在后面要跟自己同乘一辆。
不光自己必须要坐,还不许其他师兄弟和师父坐一处,一度引得许多不满。
就这么回忆着,思绪飘到了百年前的云霞长明宿,待到回过神来,夜幕低垂下灯火阑珊中,皇宫到了。
马车刚停下,赵岚苼刚要跳下车,就被仲云一把捞了回来,“你就这么下去啊!”
“不然呢?我还要先对着皇宫三跪九叩啊。”赵岚苼不明所以。
“你忘了你废妃越氏之女的身份了?就这么顶着这张脸进宫,不要命了?”
“哦对对对。”赵岚苼早就忘了这茬了,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仲云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打算帮她隐瞒身世了?
如果仲云的意思多半就是沿肆的意思,那说明之前在行宫中,说要金重寺上下为她身世陪葬的话,不过就是为了威胁一烛所放的狠话。
难为她还真的担忧了一下,会不会因为自己连累整个寺的性命。
仲云给她找来了一身身量十分瘦小的随行小厮的衣服,又帮着她把缎子一般的长发拢了。
上下一打量,虽然作为一个男孩来看,皮肤和那双大眼睛都有些过于水灵了,但好在看上去年纪小,倒也说得过去。
二人前脚刚踏进皇宫偏门,就有皇帝身边的太监迎上两人,来传话道:
“皇上听闻国师冒着夜色回来,先请过去叙话了,听闻还带回了一位神医谷的小徒弟,咱们陛下向来十分敬仰神医谷谷主妙手回春的芳名,也请过去一并见见呢。”
神医谷,谷主小徒弟?
赵岚苼来的路上就操心沿肆会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如果没有揭穿她,又要以什么什么身份将她领进宫里。
眼下发现自己是全白操心了,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能扯谎。
二人一路被领至皇帝的寝宫,夜色已深,并不宜在正殿叙话,且当今皇帝还是尊称国师一声老师的,两人无论私下里关系如何,明面上的君臣关系还是十分亲近的,常常夜半就在寝宫召见。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