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贼?她是,因为刚才大家都被打倒的时候她不但没倒下,还和那“贼人”之一过了好几招,不但毫发无伤,还追出去了,直接从悬崖上跳的,飞出去,飞回来——哪里像她自己说的那样,那样一无所知,那样“不过是个游方的村野之人”——反应之快,招式之勇,和大师兄马晓舟相埒了,肯定有问题!
她追出去,是见到朱君豪人虽然躺在地上,双眼却直盯着被抢走的水晶球,遂想要凭一己之力追回来——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是人是妖,但总归帮人一把没有错,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凡人,至少现在不是,那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压根就没有想过可能暴露自己撒谎、回来不好解释。结果追出去,悬崖外一片大江,来者分别向四五个方向逃了,一时不知去追哪一个;她想要是拿着那水晶球,总该怕水晶球发光,应该会相关办法规避,便去追潜入江水的那一溜黑影。结果等她捏个诀入水一看,黑影似乎一下子沉到江底,水面上一个波浪、水下一丝波动也无。她往上下游快速找了找也没有任何踪迹,内心忽然急切地恐惧起调虎离山计来——哪怕现在所谓调虎离山多少是无稽之谈,来者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虎?但那种恐惧非常真实,好像她再不回去,就要出人命了,就要旧事重演,绝不能让它发生。
旧事?
回到大阵边,不等思考这份恐惧的来历不明,她就被众人给围住,背靠悬崖,张口结舌。月亮还挂在另外一边的夜空下,有人质问她怎么能那么准确地挡住女子的剑招,有人质问她怎么还能回击,还有人质问她到底是什么人,接着就有帮腔的说什么她一定是内奸,是专门和这伙人里应外合来破坏他们元龟派大阵的,接着就是一片“是”和“就是”还有更加喷薄的怒火。
怎么说,说我是地府官差,此番来找自己的前世的,因为我在地府没人肯帮我我才来这里找你们走歪路子?别说违反了条例不能说实话,她自己都不信,来之前她就想过这个说法行不行,和王普讨论过之后知道绝对不行,因为对方肯定不会信——在地府见了他们坐在堂上都有人不信的,何况人间?
但不然又咋说?
她环视众人,惊异地在里面找到了谢子城的目光。倒不能说她因为谢子城对自己的好奇和友善还有相似的“身世”就会觉得对方一定相信自己,但对方怒气冲冲,几乎以目光剜之,若非还扶着别的人差一点就要拔剑相向了,她也诧异、乃至震惊,不禁认真怀疑自己的行为来,真有那么可疑吗?
人群中还有人说她当时竟然和那女子对视,肯定有问题的——她这才明白百口莫辩原来是这么个滋味。
“让开!”人群后传来一声喊,继而人群中立刻让开一条通道,伴随着一声声“师傅”,是马晓舟架着朱君豪走到人群边缘。马晓舟投来怨恨的目光,嘴角还挂着血,而他高大的身体上挂着虚弱的朱君豪———人虽清醒,但脸色极差,不但气息不继,甚至站也要站不直,想要说话,刚支起一点身体又差点跌下去,一口紫红的血吐出来,引得众人又是一片叫“师傅”,几乎有些哭声。
“我——我不要紧,”朱君豪道,“我……不足惜,要紧的是大阵,大阵!”
一片“是是”。
“失去晶球……和失去——失去整个、整个门派……何异!”
一片“是是”。只有马晓舟请师傅不要说了,“徒儿定寻回晶球!”
“唐姑娘。”朱君豪抬起眼皮看着她,诸般神采皆已黯淡,唯有雍容之气尚存,仿佛架子始终不倒。
她拱手,“朱掌门。”
但朱君豪再说不出话,竹榻已经抬来了,马晓舟把朱君豪扶上去,转身正视唐棣,严肃不带一丝犹疑地说:“唐姑娘,刚才师傅的话你也听见了,大阵之中的水晶球是本门至宝。晶球不在,大阵失效;大阵失效,门派不存:马某宁可失去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失去它。现在它被抢走了,多少也是因为你的缘故,请你与马某一道上路去找,如何?”
这个“请”字并无询问的意味,她当然知道,而且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她点了点头。未料此时旁边有弟子见状喊了一声,“你果然和那魔女有关系!”
听了这话,她竟一时怒从心头起,野火熊熊地想,什么就我果然有关系,什么就魔女,你怎么知道那是魔女那是魔,你怎么能——
“你住嘴。”是谢子城制止了那个弟子。她循声看去,谢子城的脸上还是一片冰冷。
说好了明天出发,今夜收拾东西。唐棣无可收拾,也只是住着,徒然等着次日到来而已。
呆着,哪里都不要去,等着一切到来。按理,这样单纯的等到要么是恐怖的,要么就是舒适的,因为全无什么可能或选择。奈何唐棣没法这么觉得,因为——
笃笃,有人敲门,她去应。是谢子城,来给她送饭的。
原先倒不觉得谢子城像看守,现在十足像了。原先还可以说都是关心,现在半是关心,半是监视了。
想不到到人间来一趟,还能坐个牢。
谢子城进来,抬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