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你爹,来见我自己婆娘还要怕你?!”
整个小区的形状是一条长方形,从看起来像侧门的大门进去往里走,走到最后一个单元,就是池冉的家。
总共只有五个单元,单元楼之间间隔很近,按理说,这是一段很近的路程,但池冉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季雨泽几乎完全成了她的拐杖,撑着她艰难抵达目的地。
人还在楼下,就已经能听见争吵的声音。
“哥……”她着急,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季雨泽比她更急,恨不得甩下她先一步飞上去。池皖失控的咆哮贯穿整栋楼,是从心底爆发出的情绪,像压抑很久的机器终于崩坏。
“凭什么要进屋说?!凭什么总是我妥协!就在这儿说清楚!你们敢做还不敢承认吗?!把我当傻逼一样溜,好玩吗??!”
“小皖你先冷静冷静行不行!你爸他不是坏人,妈妈求你了,不要对他有偏见!”
“你还跟他多说什么?他都敢动手打他老子,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做不出来!”池仲生也叫,“大男人往家里拿钱养父母是应该的,要你点钱跟要你命一样!你老子我赚钱的时候你还在嗦奶!”
“他是个赌狗!”池皖根本不看池仲生,只朝黄兰喊道,“这一点就够他去死一万次了!”
视线突然翻转了一面,池皖觉得自己脑袋不由自主转向了另一边,直到疼痛缓缓攀爬至顶,他才反应过来,是被妈妈打了一巴掌。
有耳鸣的声音,像小提琴的弦断在神经里,绷进他大脑深处,绷得血肉模糊。
钻心的疼。头也开始疼。
季雨泽每次也会这样头疼吗?
好难受。
“池皖,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
“我过分?……对,是我过分,我不应该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不应该多管闲事往家里寄钱,我考上大学的那天就应该直接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是我太会作贱自己了!我就应该让你们跟这个烂东西一起腐烂!”
“狗娘养的东西!卧槽!你他娘的怎么跟你妈说话呢,老子不在的这几年你真翻天了!”
“滚!现在有种回来了是吧,行,池仲生你等着,你的债主马上就到!”
“皖皖!不能打电话给他们,妈妈求你,不能打!……”
“嘿你个逼崽子,你等着啊,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老子就不姓池!婆娘,你给我让开!”
“行啊池仲生,大不了我们就一起去死!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都在听,忽明忽暗的灯光保持常亮,世界在模糊,在坍缩,直到——
啪嗒!!
破碎的声音。
“行了!都消停会儿!!”
黄兰歇斯底里,随手拿起花瓶猛地朝地上一扔,碎片炸得到处都是,池仲生骂骂咧咧往旁边躲,池皖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锋利在他脸颊拉出一道细长的痕迹,霎时,涌出一道鲜红。
黄兰粗喘着气,这里看起来只有他们三人,但她知道,无数只耳朵躲在门墙之后,偷听他们拿不出手的家事。
她嗓子几乎哑掉,又刻意压低声线,听起来像玄幻电视剧里的吸血鬼反派:“池皖,妈妈知道你从小就想往大城市飞,我不拦你,也从没劝过你回来。你有你的追求,有规划,妈妈真心替你高兴,你在外边挣到的钱,寄回来的生活费,我没怎么动过。”
池皖一言不发盯着她。
“你爸爸或许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绝对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你无暇顾及我和冉冉的时候,是他在帮我们。”
“……”
“这么多年你都不在家,家里只靠我和冉冉两个女人,是生活得很辛苦的。我们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也在摸索着生活,考虑到你的心情我才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了。”
血顺着池皖垂头的动作滑落,仿佛一道狰狞猩红的泪痕。他沉思很久,不是因为被说服,而是胃里不断翻滚,在强行、反复忍下呕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