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珊却都不敢抬头。她开始微微出汗,甚至有些怕自己微烫的手心要把自己挑选来的松香融化了一样,赶紧换了个方式,用指尖把它捏住。
这种时候她突然想起靳斯年以前送给她的那些东西,那些打折促销又格外好用的各种小物件。原来无缘无故给好朋友送礼物是这样忐忑的心情,这下她终于感同身受了。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不用。”
“放着也挺好看的,不是吗?”
她说话语速突然变快,给送出礼物后所有可能的结果都找了个合理的退路,又不死心给他展示了一下,像最敬业的推销员一样,“你看这个搭扣,是不是很漂亮,跟小挂件似的。”
凌珊应该是紧张,站起来的时候跨了一大步,又离靳斯年很近了。她眼神中带着期待,倒也不是别的意思,可能只是想要靳斯年因为这份礼物而开心起来,所以很急迫、很渴望。
靳斯年知道自己应该低头去看看她手掌心里那块包装很精美的松香,及时给出一些能让她放下心来的反应,可凌珊实在是离他太近了,他没有办法略过她那么好看的、湿漉漉的眼睛,然后去看除她以外的东西。他总是做不到,只要凌珊出现,他就只能看到凌珊。
这是手帐说的月度奖励吗?他晕晕乎乎想。
是凌珊自己想要送的吗?是“手帐”设定的一环吗?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买下这个东西,然后如此突兀地做出送礼物的这个行为呢?
他没有用很长时间就悲观地下了判断,也许是“手帐”在控制凌珊的大脑,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份礼物,因为不是她想买,而是手帐为了这份“月度奖励”而让她“想买”。
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心得想要流眼泪。
“那我现在用用看,正好要擦了。”
他小心接过那块琥珀色半透明的松香,认认真真地擦在弓毛上,给凌珊拉了首简单又轻快的曲子。
“好听!”
凌珊很捧场,一边小幅度鼓掌一边晃凳子,正想再夸一句时背后门被人突然打开。
“怎么练这么简单的曲子,我给你的谱带了吗?”
凌珊回头,看到一位皱着眉的女人,拿着厚厚的资料,背着琴包气势汹汹走了进来,这种专业的氛围一看就是靳斯年的小提琴老师。
“你没说练琴有老师在的呀。”
她急忙小声询问,对自己打扰了他们原定的课程非常愧疚,转身把自己的凳子挪得更远,还找了个没人用的旧桌子,装出要学习的样子,生怕引火烧身。
其实靳斯年也没想到私教老师今天会过来,想来可能是母亲把他的课表和练琴安排发了过去,一来二去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谈妥了之后的私教安排。
“上周给你的谱子有练习吗?”
老师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他要结果,靳斯年犹豫着点头,瞟了一眼彻底背对自己开始看书的凌珊,也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开始投入练琴之中。
他这次拉的曲子比刚刚凌珊听到的复杂了许多,凌珊除了觉得好听之外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但听着那位老师严厉地纠正他的细节,也不敢贸然回头打乱他们的节奏,只当她是来等靳斯年一起放学回家的,开始一边刷题一边补笔记。
“请问凌珊在这间教室吗?”
一曲完毕,靳斯年擦了擦头上的汗,局促地等待老师的下一轮批评,正巧看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顾行之,张口就是找凌珊。
“不在。”
“我在,怎么了?”
他的声音被凌珊盖住,手上不自觉用力,小提琴发出如同噪音一样的刺响,引得老师再度皱眉。
靳斯年看着凌珊像是如释重负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呼吸都变重了些。
他们为什么变成了能私下喊名字的关系,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发生了什么,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吗?
“你今天高音怎么这么涩,换松香了?”
他妈妈找的这位私教是很厉害的小提琴手,她敏锐地察觉到靳斯年的琴音变得不如以往般油润洪亮,“之前那块用得好好的,怎么要换?我是不是说过,不要随便换已经磨合好的工具?”
他极少去反驳长辈、老师,这次也应该如此。可那是凌珊送的,而凌珊此时又被顾行之叫到门外,他思绪混乱,无法正常回应老师的质问,只能不停说,“我觉得这个很好。”
“很好?那你再拉一下g弦。”
老师也是个犟脾气,偏要让靳斯年认错不可,反反复复让他拉她认为不如以往音色的把位,完成一遍就问一次,“你还听不出区别?这很好吗?”
“这个更好。”
“再说一遍?”
“……这个更好。”
“你耳朵聋了?还是叛逆期到了?”
“……”
他说到最后都有些颤抖了,老师看着他委屈的表情,叹了口气,“别人送的?不舍得换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