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拿起那本报告随意翻动,耐心等到霍瑾陈列完她的理由,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吐出了两个字。
“不行。”
霍瑾安静了下来。
说实话,会得到父亲这样的回复,其实她也并不意外。
“其实御景的那个城中村项目本身是优质的,位于市中心,地段绝对优秀,而且有稀缺性。我需要的钱主要是用于增持股份,确保我们这边的持股比例超过50,您可以把这看作是入股投资。如果您不想做明面上的持股人,我可以作为代持人。”片刻后她抬起眼,问,“您拒绝的理由是什么?是觉得风险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霍凛笑了笑——明明只是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在此时却显得有些残忍。
“原因是什么你应该清楚的,阿瑾。”他漫不经心地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不用我说得那么清楚。不论从客观条件或是主观意愿出发,我都看不到有任何帮助苏家的理由。”
“那如果……”霍瑾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是我求您呢?”
她低下头,摆出的姿态是绝对乖巧和顺从的。
“如果我说,我无论如何都想救苏家,无论如何都要搞到这笔钱,为此付出一切代价我都愿意,您……能帮我吗?”
霍凛握着报告的手指倏尔收紧,将原本平整脆弱的纸面捏得皱起。
“你想救苏家?”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有多想?”
霍瑾深吸口气,看着她父亲的眼睛,在他面前,直通通地跪了下去。
膝盖和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接触,刻骨的寒意顺着骨缝蔓延。
她这辈子下跪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是在他面前。
抛却尊严,抛却面子,将自己碾进尘土里般的卑微。
“求你了,爸爸。”她弯下了腰,整个人都俯下身,连额头都贴到了地面上——实在是没办法了,从道理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通他,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之间或许还存在的父女情谊智商,乞求他的心软。
这滋味并不好受,霍瑾这辈子何时这样跪地求情过?羞愧和耻辱几乎将她击倒,可如果这样能达到目的,能让苏家顺利度过难关……那她心甘情愿。
“爸爸,算我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听你的话,做你的乖女,不给你添麻烦,不再有别的妄想,之后我保证不会再来烦你。霍家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只要……只要你肯帮我这一次。”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霍凛的瞳孔微微放大,看着地上那跪成小小一团的少女……一时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那时在医院,他就问过她要选哪边。而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
她说霍家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要。
霍家的一切——公司、股权、房子、财产……还有他,都不要了。
明显苏家那边已经是朝不保夕,连三岁小孩都会做的选择题,她偏偏要犯傻,要拼了命地往火坑里跳。
就为了一个苏家,为了她舅舅,苏辛成!
这就是血缘吗?因为血脉相连,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他的胸口突然尖锐地疼痛起来——是那根潜伏了多年的刺,它仿佛活了过来,如同会生长的荆棘一般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狠狠地刺进了血肉中。
霍凛突兀地冷笑了起来。
“你就……这么在乎苏家?”他紧紧地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怒火,“也对,那毕竟是你外祖家……”
“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站起身,走到霍瑾面前,缓缓蹲下来,手伸过去,轻柔地抚上了少女的侧脸。
而后,用力地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霍瑾被他强行扳起身,整个人都有些茫然,看着父亲近在咫尺的脸,竟然本能地想要后退。
他的脸色太可怕了。
“苏家跟我是什么关系,你又跟我是什么关系……嗯,阿瑾?”他的声音很轻,卡着她下颌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你母亲背叛过我,而你,是她背叛我的证明——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为了你,去帮苏家?”
霍瑾呆呆地望着父亲,像是大脑突然宕机了。
为什么,他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一开始她认为自己是他的女儿,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父爱;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他的女儿,但她以为他们之间至少还有父女的情谊在。
十八年呢。那么长的时间,就算是条狗,也该有点感情了。
可现在,他当着她的面,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是她的母亲曾经背叛过他的证明。
是耻辱,是污点,是他不想要承认的存在。
而她居然还妄想着……妄想着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去救苏家?
多么可笑。
别哭。不要哭。不许哭。不能哭。
霍瑾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连呼吸都变得破碎,但还是无可抑制地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