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学校远在山寨之外,小初高挤在一块,生源少得可怜,老师更是身兼数职,不像城市里的正规学校,维持这么一座简陋乡村学校的运作,很多规矩都是弹性的。
因此,三餐饭可以拿钱买,也可以用瓜果蔬菜抵。
一学期的玉米粉,阿札玛得磨到什么时候去。
姜央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勉强。
女孩见她吃好了,收拾桌上的桶筷,放进锅里,水温刚刚好,洗碗去油最合适了。
虽然桶里几乎没有油水。
姜央出了厨房,往左边而去,进了中堂,在堂中供桌上上了三柱香。
香坛左右摆着十数个小人罐子。罐子有小臂那么长,里外两层结构,形状大小不一,新旧程度也不一。
里层是漆黑筒状,外层银丝镂空,两层并不贴合,有一指的留白。
姜央小心在罐子缝隙中擦来擦去,洁白的拭布上,没有灰尘,只有一摊又一摊的粘液。
片刻,女孩也进了中堂,洗完桶筷的手不是干净的,而是满手鲜红,尤其是手腕那处,血液凝成块状。“我来吧。”
姜央没应声,默默擦着罐子。
中堂的正中位置偏左侧有一根柱子,柱子右下角,端立一个黄铜坛子,陈旧褪色,看起来也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了。
女孩闭目蹲坐在地上,口中的巫词不断,打开黄铜坛子,双手伸了进去。
坛子里不知积了多少年的灰,灰色各不相同,偶尔有凝结的灰块,忽然,灰下凸起条形的隆起,隐隐蠕动。
女孩五官抽搐,十指一动不动地按在坛子中。
直至灰烬重新恢复平静,女孩冷漠的脸也变得红润有生气起来。
女孩起身净手,勾起桌上的狼纹布包带子,脱了鞋,将鞋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赤脚走出门。“阿札玛,我走了。”
“拿上钱。”姜央从外衣口袋中摸出一封白纸信封,拆开包装,抽出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她。
女孩伸手接过,只觉得这百元大钞新得扎人,边缘锋利,哪怕自己的手上全是老茧,也会被划得有点疼。
“多了。”
“你们人多,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女孩也不扭捏,将钱夹在书本里,塞进书包,出了门,粗糙干净的脚,很快就粘上了松软泥土,她回过头,看向姜央,摆了摆手。
女孩身手矫健,在崎岖的山地上如履平地,几番腾越就不见了人影。
姜央上了二楼,倚在栏杆上远远望着。
远处的河流岸边,几个小萝卜头聚集在一起,等女孩汇入其中,一堆高矮不一的小萝卜头,赤脚趟着河过去。
彻底消失在岸边。
两层木屋只剩姜央一个人,清灰冷灶,很是凄凉。
阳光洒在对岸的芦苇上,暖阳刚刚触及芦苇尖尖,冷清的身子动了。
吭哧吭哧——隐隐约约的声音藏在山林中。
姜央手持一根长棍,棍子上端有一个脑袋大的瓢,底端触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土路上留下一个个均匀的圆坑。
她的肩膀垫着一块麻布,麻布上头缓冲了竹竿的压力,竹竿两头各挂着两个大桶,压得竿子弯曲,要断不断的。
姜央身子挺拔,在竹竿的压迫下,背脊也难免弯了些许,每走一段路,过于沉重的压力迫就会使她换一边。
此时屏息憋气,手堵两端木桶,双腿下沉,迅速往上一抛,竹竿就从左边换到了右边的肩膀,幅度很大,可四个大桶挂着的位置没有移动分毫。
不愧是二十多年的修为,功力深厚。
到了一块空地。
山林里面很少会有干净的空地。这里与其说是空地,其实更像是由于生物在上面活动的次数太多了,磨去了植物的痕迹。
稀疏的草零星分布,干瘪瘪的。
空地中央横着一条巨长的石槽,食槽外侧的底部有青苔攀附,食槽内却干干净净的。
姜央放下木桶,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后两指弯曲,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