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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调整倍速到05,第三个担架开始抬上救护车,模糊镜头中,一张熟悉面孔一晃而过。
晏竖尔摁灭手机。
吴慧。
黑掉的屏幕映射出他淡漠神情,他的神思开始逸散放空,吴慧死了,带着另外两个罪犯同归于尽。
不划算,他平静地注视着窗外,树影,人影,走马灯般掠过。烂人烂死才好,溺毙反而让他们得到如归痛快。
窦章两家各有不省油的灯,腌臜事儿一堆,失去利用价值的废人很快会被当做垫脚石踩入尘土,人为性遗忘,埋没,最后在阴暗角落苟延残喘着结束一切。
但是这么做能解失子父母一时之痛吗?
他不知道吴慧是怎么把窦凯泽和章佐带到一辆车上,也不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选择这条道路,更不知道接下来周继峰会往湖中推入怎样的石头,以激起更大的浪花。
他下车,狂风挂过,阴云堆积在天边,好像要下雨了。
付款出来,晏竖尔接到电话,电流声滋滋响起,一道微哑女声叫出他的名字,“你好,晏竖尔。”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能准确说出他名字,大概还是那个什么异端部的人。
“很高兴与你交谈,希望我们第一次通话顺利愉悦。我是异端特别事务部附属组织长生卫副主任,阴云谓。”女声道,“我从许多人口中与你谋面,多谋擅思矫健灵活,认可度很高。”
晏竖尔觉得这个话术很耳熟,似乎他第一份贴小广告的工作,中介就是这样试图从他手里骗走两百押金的。
“谬赞了。”大概率动机不纯,他不走心地随口应付着。
对面的阴云谓似乎笑了一声,“依我看来,你还虚心谦逊。”
“……哈哈。”
他答不上来,自觉虚心谦逊一类的词没有任何一个能和他搭上边。
你说是就是吧。
下一刻,阴云谓露出真实目的,“综上所述,最近方便来一趟事务部嘛?我认为我们需要一次正式会面——地址是c区天桥街302号。”
果然。
晏竖尔长了张嘴,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幕幕画面,逼仄的床底视角,憋气到窒息都不敢发出声音,年幼的他在身体内部发出啜泣,被迫倾听近在耳边的哭嚎。
【杀了我!杀我了!杀了我!】
【呜呜呜呜……有东西在吃我,有东西,在吃我……】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似地狱深处发出的哀求嚎叫瞬间拉扯住神经,仿佛又回到那极致黑暗的时期。
他急促呼吸几口空气,胸腔起伏为肺部泵入空气,这才抛开恐怖如潮水般的窒息感。回忆也如潮水般褪去,收纳进最深处的匣子中,轻易不会触碰。
“有时间的话。”良久,他平复心绪回道,然而却并不打算去。
过往经历致使他无法对任何组织,或者组织中任何人产生信任,最好不要靠近,不要交集。尽管当年事件中,组织构成里并没有事务部。
只是其中关系纠缠,千丝万缕,保不准有漏网之鱼在他看不见的暗处如杀不净的虫一般,繁衍生息。
“随时恭候。”阴云谓道,“那么回见,祝你接下来有美好的一天。”
晏竖尔挂断电话,手悬在拉黑键上顿了会。就这样拉黑的话,倒显得他不够谦逊。
算了。
一个谦逊人在等公交,手里却被强行塞了张传单。
“劲爆爽玩,冰淇淋之夏,一人门票300元无限畅吃?”颜色蔚蓝加嫩黄很夏天的传单上,印着一行加大加粗的泡泡花体字,实在惹眼,晏竖尔下意识跟看读了一遍。
完蛋。
那几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已经开始后悔。
祂猛然扎出,像一柄长枪或者箭矢一类的尖锐物品,穿透手中传单,把传单高高举起,剧烈甩动发出纸张抖动的“哗哗”声。
索性公交站附近没人,不然晏竖尔根本没办法解释他身上为什么藏了条比尖吻蝮蛇还暴躁易激惹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