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 繁体

醉酒(2 / 3)

回到车上,麦克斯从后视镜里偷偷瞥他,棕发男人靠进座椅深处,火光照亮了他雕塑般的侧脸,没有愤怒,没有欲望,连惯常的讥诮都消失了,只剩下处理完第一千份文件后的麻木。

“回官邸。”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不过是又一场例行安全检查,而不是在深夜里窥探同僚未婚妻的私密时刻。

车子拐过街角时,男人忽然狠狠掐灭烟头,火星嗤地一声在水晶烟灰缸里迸灭。

几天后的办公室,烟灰缸里堆着一层烟蒂。

窗外不再是福煦大道的梧桐树,也不再有滑翔着的纸飞机,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远处隐约传来闷雷般的炮火声,美军更近了。

纷乱思绪被下属的敲门声打断。

办公室里的君舍并没在办公,巴黎陷落已是倒计时,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注定在几天后成为废纸。

他深陷在窗边的扶手椅里,膝上摊着瓦莱里的《海滨墓园》,他读得很慢,食指沿着诗句抚过,如同在触摸情人的脊线。

leventselèveilfauttenterdevivre

风起了……必须努力活下去。

施密特进来时,君舍正读到这一句,他没抬头,叁秒钟的沉默刚好够他读完下一节诗,才懒懒掀起眼帘。文件夹已经躺在办公桌上,最上面那份贴着猩红色标签,最高优先级。

诗集被搁在桌面,男人又走向酒柜,手指越过苏格兰威士忌,径直取出一瓶没标签的伏特加——那种能烧穿一切虚饰的俄国货。他斟至杯沿,仰头灌下一口。

液体如熔岩般滚过喉咙,他闭上眼,感受那自虐般的灼烧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再漫步回到桌前。

两指拈起红签文件。

第一页是例行军情,巡逻队在玛黑区遇袭,黑市的面包价格爆涨叁成,某位维希政府高官的情妇私藏英国电台……目光飞快掠过这些字句。

第二页,柏林来电,措辞委婉。通知他“部分职权临时移交沃尔夫中队长”。他扫一眼,嘴角勾了勾,将纸抽出,在掌心揉成一团,扔向角落垃圾桶。

纸团撞在桶沿,嗒一声弹开,滚落在波斯地毯上。他没去捡。

然后是国际电报局截获摘要,目光漫不经心滑至某个明码通讯栏时,骤然停驻。

发往日内瓦,署名“wenwenyi”,内容简短得刺眼:巴黎危急,需紧急撤离路径。

君舍盯着那行字看了叁秒,忽而笑了,笑声从喉间溢出来,肩膀随之微微抖动,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仿佛看见了什么绝妙的笑话。

蠢兔子…准备瞒着他自己挖洞逃跑了?他评价道,指尖在“紧急”这个词上反复摩挲,在纸面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刮痕。

施密特垂首,眼观鼻鼻观心。今天本该是舒伦堡值班递送文件,是他用两个通宵的代价换来这次递送文件的机会,就为了能向长官讨要些救命的阿司匹林。

德累斯顿的来信还揣在他口袋,像块烧红的炭。可现在,看着长官脸上那种近乎温柔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只恨不得夺门而逃。

巴黎就要失守,整个城市乱成一锅煮沸的沥青,所有人都疯了,连长官也整天喝酒,窝在躺椅里啃那些法国佬的破诗,现在又对着求救电报发笑……

君舍的目光重新落回诗页,阳光恰巧移动,照亮了那句“ilfauttenterdevivre”,法语的韵律在舌尖滚过,泛起苦杏仁般的回味。

必须努力活下去,多么正确奢侈而无用的箴言。

他的视线胶着在那份电报上,久到施密特不安地挪动了皮靴。然后,他又牵起嘴角,更微妙,更带温度的笑,裹着点儿欣赏意味。

啧,一只预感到自己已经一脚踏进笼子,求生本能终于觉醒的小兔。

终于,施密特抓住这空隙,颤抖着双手抬出第二封“文件”

是家书,施密特本人的,妻子从被炸的千疮百孔的德累斯顿寄来,说孩子高烧不退,医院连一片阿司匹林都开不出来。

“药我这儿有。”他爽快拉开抽屉,那里杂乱堆着几盒不同产地的香烟、一副旧扑克、一把没装子弹的袖珍手枪,还有几个药瓶,翻找两下,拎出一盒拜耳药厂的阿司匹林,看也没看就抛了过去。

“告诉小汉斯,叔叔祝他早日康复。”

施密特手忙脚乱接住,又千恩万谢地退下。

君舍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投向窗外的塞纳河,一艘拖船正慢吞吞地挪动,宛如一条年迈垂死的病犬。他忽然没来由想起小兔诊所里的气味,不止是消毒水,还有一丝暖洋洋的姜茶味道。

她似乎总在角落的小炉子上温着一小壶,给那些冻得嘴唇发紫的穷鬼们。

她大概很会照顾生病的孩子吧。

这个念头像颗流弹击中他。那些巴黎贫民窟的脏小孩,发着烧哭闹时,她会不会蹲下来,用那种软得要命的嗓音哄?会不会用微凉的手背试试孩子的额头,再往姜茶里多加一勺黑糖?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