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边那片枫林的叶子几乎都掉光了,只剩下几片枯萎的,还孤零零的挂在树上。倒不是说它们顽强,而是因为风暂时不稀罕,没搭理它们。
没多少人喜欢冬天,因为它一旦来了,就显得格外的漫长。
应天城外,曹国公的别苑。
朱标身上裹着厚厚的裘皮,守着火炉,靠在窗口。
因病而削瘦的脸庞上,记是苍白。
他静静的看着窗外,昨夜有雪落下但此处的雪景竟然和紫禁城别样不通,没有纯净的雪白,反而望过去,一片片黑突突白花花,两种颜色杂乱的交织在一起,像是老人的斑秃一般,格外的难看。
“太子爷!”
总管太监包敬,小心的端着一碗汤药,“您该用药了!”
朱标的下巴动了动,示意知道了。
“奴婢尝了下,不烫不冷,温乎乎的正好!”
包敬又低声道,“要是凉了,药效就”
“知道了!”
朱标低声打断他的话,依旧看着窗外,“让我静静。”
药,他不知喝了多少副了。
可身上的病却半点不见好,要么突然恶心,要么就是咳嗽,要么就是腹肋隐痛甚至从昨儿开始,一直以来困扰他多年的腹泻,竟变成了干燥!
他身上一直有病,而且还好似是一天一个病,都不重样!
“太子爷”
包敬犹豫着,又道,“厨房给您预备了虾子馅的小云吞”
“去,弄些冰来!”
朱标再次打断他,“想喝冰葡萄酿了。”说着,他终于转头看向包敬,“肚子里有火,想喝口凉的”
突然,门外响起声音。
“咱让人给你准备了雪梨枇杷汤。”
随着话音,穿着千张袄的朱元璋,板着脸从外进来,语气不善,“放凉了一样解渴”而后,他挨着朱标坐下,“就这么不爱惜自已的身子?不知道自已在病着?”
“爹!”
朱标也没有起身,而是笑道,“昨晚上没睡好,想喝几口,一会补个觉!”
“那今儿晚上你还是睡不好!”
朱元璋说着,亲手拿起装着药汤的瓷碗,且拿起汤匙,“病了,就要吃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张嘴,听话!”
苦涩的药汤顺着喉咙,艰难的入腹。
本就躁动不安的五脏,闻着药汤的味儿,直接不安的躁动起来。
朱标用力的咽下去,看着眼前犹如寻常人家老父一般的皇帝父亲,“爹,儿子发现,您老人家好似都没病过?”
“盼着咱病?”
朱元璋继续亲手喂着,口中道,“咱倒是想早点死,早点把这江山皇位都给你。可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任性,咱能死吗?”
他边说边喂,连续喂了好几勺,又道,“你呀,就是平日娇生惯养,稍微有点不舒坦,这病就全找来了。你得跟咱学,闲不住是好事。”
“你老不是闲不住,您老是这辈子,压根就不闲着”
“行,拿你老子打趣,真有你的!”
朱元璋说着,将最后一口汤药送入朱标的口中,然后拿起帕子,小心的擦拭着朱标的嘴角。
又道,“喜欢在宫外的庄子上住?”
“就是觉得清净!”朱标笑笑,身子微微侧了下,换了个姿势,“也不像宫里那么拘束。”说着,忽一指窗外,“您看!”
朱元璋扭头看去,就见一只黄狗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就在院子当间刚落雪过后的地上,撒欢似的记地打滚,蹭了一身的泥水。
“它每天都来。”
朱标又道,“都是这个点儿”
随着他的话音,就见一名穿着飞鱼服的侍卫,抱着一盆骨头,走入院中。
“汪汪汪”
浑身都是泥水的狗子,尾巴甩的跟风车似的。
“回头,等你病好了,咱让人给你盖一处皇家别苑!”
朱元璋看着儿子,柔声道,“奇珍异兽,你想养啥就养啥咱知道你喜欢听戏,再让教坊司给你弄几个戏班子。”说着,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捋了下朱标的鬓角,“咱以前呀,也是对你看的太紧了。你当了这么多年太子,都好像没给你自已活过几天”
“呵!”
朱标看着院内,高高跃起的狗子,一口叼住一根骨头,脸上露出笑意。
然后转头,“爹!”
“嗯,在呢!”朱元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