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
首辅府的马车缓缓启动,朝着魏府驶去。
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只余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
少女垂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那目光如有实质,掠过她刻意描粗的眉,涂暗的肌肤,最终落在她微微抿紧的唇上。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试图找些话说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你就这样把我带出宫,陛下那边”
“陛下此刻,”魏淮慢条斯理地打断她,指尖轻轻敲着膝头,“想必正忙于安抚她那‘失而复得’的萧将军,无暇他顾。”
他语气里的淡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让谢意卿稍稍安心,旋即又因他话中暗示的“忙于安抚”而莫名有些脸热。
这两人总算是说开了。
她正胡思乱想间,马车已然停下。
“大人,到了。”车夫的声音传来。
魏淮率先下车,依旧朝她伸出手。
这一次,谢意卿只是微微迟疑了一瞬,便将手放入他掌心。
他握得很紧,牵着她下了车,却并未立刻松开。
侍卫早已侯在门前,见到自家大人牵着一位身形清瘦却面色黝黑的郎君回来,皆是训练有素地垂下眼,恭敬行礼,无一人敢露出异色。
“备水。”
魏淮吩咐了一句,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清,牵着谢意卿径直入内,穿过庭院回廊,走向他的院落。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牢牢包裹着她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直至步入房中,下人也备好了水,魏淮才松开手,反身合上了门扉。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陡然变得不通。
魏淮转身,背对着门,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去了外间的喧嚣和宫墙的压抑,他眼底压抑已久的情愫再无遮掩。
谢意卿被他看得心头发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指尖蜷缩起来:“你”
“现在,”魏淮一步步走近,声音低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没有陛下,没有萧将军,没有旁人。阿萝依,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账了?”
他逼近她,直至将她困在自已与身后的梨花木桌案之间,双手撑在她身l两侧,俯视着她。
“是本官帮你洗,还是你自已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目光灼灼的锁住她脸上那些碍眼的伪装。
少女呼吸一窒,被他话中隐含的亲密和强势搅得心慌意乱,“我自已来。”
魏淮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回答。
他稍稍退开半步,给她留出空间,但目光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分毫。
“好。”他慵懒地倚着桌沿,姿态看似放松,“那便请吧。”
谢意卿只觉得他的目光比方才更加灼人,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走到一旁早已备好的铜盆和清水前。
水中漂浮着几片花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旁边还整齐地放着干净的布巾和莹白膏l。
她伸出手,指尖挖出一点,在面上揉匀,掬起一捧微凉的水,拍在脸上。
水珠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混着那些刻意涂黑的颜料,留下深色的水痕。
魏淮静静的看着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微微低垂,看着水珠浸湿她衣袍的后领,看着那些伪装一点点被洗去,逐渐露出底下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的眸色渐深,呼吸也几不可察地沉重了几分。
烛光下,她露出了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容。
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因着方才的擦拭和心绪浮动,双颊晕开一抹自然的绯红。
湿漉漉的鬓发贴在她微热的脸侧,桃花眼低垂,漾着潋滟水光。
她还未来得及抬手,魏淮已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一声声敲进心里。
谢意卿透过铜镜回头,下意识向后退,脚跟却抵住桌腿,再无可退。
他停在她面前,伸手抚上她的脸。指尖温热,一手稳在她微颤的后颈,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颊边残留的水痕。
“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眸色渐暗,低头攫取了少女柔软的唇瓣。
这半月护送太上皇南下,路途迢迢。
明明他病已痊愈,却夜夜难眠。
一阖眼,尽是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