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柳躺在床上,两手随意摆放开来,黑发耷拉着散落在枕头边沿。
前几日倒是做好了要被绿兰质问的心理准备,还事先想好了借口。
但是这十几天下来,家里打来的电话她一通都没有收到。
伊柳也摸不准情况。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以黎景的性格来猜,拨不通她的手机号,一定会马上开车到宁镇去找她。
这下躲不过了。
人都逃到南城来了,此刻却仍旧因为他而忐忑不安。
方才回房之前还困倦得很,如今紧张的情绪提上心口,伊柳一刻也不敢睡,正处在等待审问、等待判决的过程。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怎么像个犯人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这几十分钟,实在漫长又难熬。
黎景是不是快到她家了?
待会该面临的责骂话音彷佛已经环绕在耳旁。
父母会用什么样的言语指责她?
伊柳不敢想,更不敢松懈。
光是这短短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她的精神状况又开始不稳定了。
通话铃声也在此时响起。
她没有立即接起。
随着激烈起伏的负面思绪,伊柳的双手控制不住地轻颤,五指握住机身,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情绪。
过了会,她才缓缓点开屏幕上的绿色接通按键。
伊柳紧抿起唇,等着对面先张口,另一端的人没让她等太久。
“──妈妈问你件事。”
想像中的责怪没有到来,这语气听上去更像是关心的询问。
绿兰接着开口:“前几天应锡跟我说你和黎景已经分手了,是真的吗?”
伊柳的手指攥着床单,缓解焦虑情绪,嘴上简单应了一字,“嗯。”
“那他怎么还到家里来找你?”
伊柳的语调冷静,轻声解释清楚,“妈,我跟他真的分手了。”
“妈妈知道。”她就是觉得奇怪。
“你爸说什么都不让他进门,还把我跟你奶奶骂了一顿。”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你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那天……”
话头在绿兰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她欲言又止,觉得这个话题好似不太适合贸然与孩子提起。
“算了,分了就分了。”
“你奶奶那边,老家的事和我们也没关系。”
“妈妈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嫁个好人家,要是不合适,早点分了也好。”即便嘴上这么说,话音却难掩失落,绿兰是真满意黎景的家庭背景,一直把他当作未来女婿看待。
可惜了,没有缘分。
她起初还想劝解几句,可伊耀昌那古怪脾气,一双眼珠子在后头死死盯住她,也不知道在生哪门子的气。
他们结婚二十多年,倒也没见过这人恼怒的样子,从前一直很平和理性的男人,今晚的态度是真的差。
到最后,绿兰拨过来的这通电话除了问伊柳的情感现状之外,其它的都没再多说。
没关心她人在哪、过得怎么样、到新住处能不能适应。
伊柳的想法与前不久一样。
算了,都算了。
过好眼前的日子、在意眼前的人。
她的指甲在机身边缘一动,举在面前的手机开启静音模式,接着胳膊往一旁伸,将掌心中的不定时炸弹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自己的脸庞也随即从黑屏上移开。
做完这一切,伊柳的身子懒散地在床上躺平,吹着空调送过来的凉风,锁骨以下盖了件薄毯。
至少是虚惊一场,可以安心睡觉了。
待在南城的日子,她没有一点压力,日常步调总是悠哉悠哉的,心情同样愉快。
只要从前的伤心事别频繁冒头,她能与一切和解,也想慢慢调整自己的心境,试着不再扮演懦弱又胆怯的角色。
要坦诚、要坦荡、要大方、要自信。
要闭上双眼,睡上安稳的一觉。
手机被她关上静音,荧幕上的来电提示亮了又暗,眠床上的人始终沉睡着,不受到打扰。
伊柳太累了。
来到南城十二天了,她忙着适应环境、熟悉当地的一景一物。
早上去到店内,太阳下山了回家。
一个害怕麻烦、害怕陌生事物的人,居然在这其中找到了快乐。
充实且忙碌的日子里,她过得很愉快,收获到自身的惊喜也不间断。
伊舒诺真给她开了一家店。
陶艺方面伊柳学得浅,就聘请了一位住在附近的老师傅,她只需要专注跟着伊舒诺学经营管理。
她说希望往后的生活不要有任何波折、只想在自己的舒适圈内安稳度日、得过且过。
伊舒诺总能懂她,也能成全她。
这是伊柳第一次心甘情愿淹没在别人亲手调制的甜腻糖罐当中,并且只想沉溺其中,即便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