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银翘其实是听了裴彧的建议,才将作战计划一五一十给韩因展开的。
裴彧说,韩因此人,虽有一定才能,但举手投足之间,瞻前顾后,游移不定,不堪为将。但韩因一个很大的优点,便是在事关许银翘的时候,做事意外的果决。
裴彧说到这里,眉间闪出一股嘲讽的神色。
不过,这一抹神色很快被他压抑下去,没有为许银翘捕捉到。
所以,裴彧将作战计划摊开了将给许银翘听,许银翘听了个囫囵,又将细节记了个大差不差,装作是自己的主意,去说服韩因。
韩因果然有些动摇。
但在许银翘以为韩因要点头之前,他却抬起头,对她一字一句道:“答应之前,我要见裴彧。”
许银翘走出营帐,换了裴彧进去。
担心二人此次见面,还会像上次那样一言不合,动手起来,许银翘特地在离开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将耳朵贴上去,仔细倾听内里的动静。
里头似乎很平静,裴彧和韩因,大概在进行着友好的协商。
许银翘这才略略放心。
说服了韩因还不够。她得的到月氏族大部分族人的支持,此事才能办成。
许银翘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自己的第二轮游说。
就在许银翘挨家挨户寻访过去地时候,大帐之中,却并不如她想象的平静。
裴彧和韩因的目光,同时落在帐边上凸起的纤细人影上。见到许银翘走了之后,二人之间,才又恢复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韩因先开口,出口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在韩因身前,裴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开口间,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是又如何?”
“你要再次将她带走么?”韩因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裴彧的用心,“毁了绿洲,毁了她仅剩的一处栖息地,她无处可逃,自然会乖乖跟你回去。”
裴彧看着韩因,像是在看天外来客的眼神:“韩因,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游手好闲,将自己置身险境,只为了这一件小事。”
说着,裴彧倾身,阴影压迫在韩因身上:“月氏一族势弱,只要我和我的太子二哥一样,轻轻放出消息,就能引来一大群饿极了的柔然人。灭月氏,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
裴彧说得很难听,但韩因还是被说服了。
韩因指着桌上那张作战计划:“这是你的手笔吧,四皇子。你这么尽心尽力,到底在闹哪一出?”
裴彧的目光却抬起来,似乎穿透厚厚的帐间毡布,看到外头许银翘忙碌的身影。
他是为了她。
但他不想说。
“事情的始末,银翘已经给你分析清楚了,这件事情,是她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韩大人行还是不行,就直说吧。”
裴彧不想和韩因纠缠,情不情爱不爱的,都只是他和许银翘两人之间的事情。
韩因,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只可恨,他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必须要经由韩因这一关。
“若你们能找到足够的人,我愿意配合。”韩因思忖良久,终于退了一步。
裴彧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胜利的喜悦。
他起身离席,便要走出。韩因却在背后叫住了裴彧。
“你要领兵,可以,但我必须为副将。”
裴彧回身侧首:“……你?”
旋即摇了摇头:“一个不遵军令的士兵,我不敢要。”
韩因被裴彧锋芒毕露的言语气笑了:“你知道,其他人,都是未经训练的兵士,只能完成那些奇袭的诡计。你定的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其实中间疏漏颇多,在场这么多人里头,只有我一个经过训练的士兵。你未免也忒看不起我。”
裴彧没说哈,好似一块沉默的顽石。
一时间,两人相持不下。
韩因咬牙道:“就当是为了银翘。”
“行。”裴彧终于松了口。
就在此时,门帘子被人一掀,许银翘兴冲冲走进来。
“成了!”
她的发间似乎还落着未散去的日光,整个人走在路上,雀跃得好像跳在云上。
由逃跑,变为迎敌,整个绿洲之内的氛围,随之一变。
裴彧和韩因这对相看两相厌的男人,彼此搭档,按照西北军的训练法子,对这群从小到大没经历过战争的月氏人展开集训。
裴彧为主将,韩因为副将,二人携手合作,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丝矛盾。
许银翘觉得这件事情神奇极了。
她有时候,会和月氏的姑娘们一起,站在校场边上,看月氏男儿训练。
绿洲所藏的物资,其实不少。月氏人频繁往返大周边境,自己早就豢养了充足的马匹,而月氏人所用的武器,大多是亡国之时,从战场上得到的。虽然马匹和武器并不那么新,但放在现在,倒也够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