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彧顺手拿起地上的毡布,揩去手上的污秽,许银翘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她与韩因缝制的大氅内侧么?
她反应过来,赶忙扑上前:“别——”
但是,为时已晚。
裴彧已经将那污浊尽数抹在大氅内侧。
膻腥之气原本消了下去,现在再次浓重了起来。
许银翘劈手,要从裴彧手中夺那大氅。裴彧并没有死抓不放,相反,他五指一松,许银翘立刻心疼地将大氅翻过面,看向脏污那处。
她的心神好像被一柄重锤狠狠激荡,内心翻江倒海,指着裴彧,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无耻至极!玩弄心机!脏污不堪!”许银翘的脑子里一个个蹦出词来,这些坏词从唇舌间一个个射出去,像是要被她当做一柄柄利剑,将裴彧身上扎出几个透明窟窿,扎他个粉身碎骨,扎他个体无完肤,扎他个死无葬身之地!
“说,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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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许银翘将大氅擦了又擦, 捧近鼻尖轻嗅,还是能闻到丝丝膻味。
好像裴彧在这里打下一枚烙印,渗入皮囊之中。
手指无意识地在脏污处揉搓, 想要去掉并不存在的痕迹。
但是,气味比污点更持久, 那处的颜色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但是许银翘总疑心里头的气味散不干净, 用香熏了又熏,细闻,还是能闻到那股不用寻常的气味。
好像根本消不掉一样。
臭裴彧!许银翘愤愤地将大氅一扔, 望着空空如也的室内,气得直跺脚。
自从裴彧干出了那样的事, 许银翘再也不许他进入她的内室, 连寻常的诊治都不必来了。
当事人并不在现场, 许银翘只能对着空气愤愤出拳。
裴彧跟狼用尿液宣誓领地一样, 他把这份异常的气味留在许银翘亲手制作的礼物上,许银翘这份礼, 便无论如何都送不出去了。
裴彧达成了他的目的。
许银翘左思右想, 想不到破局的方法。大氅反正是送不出去了, 只能扔到一边,本来精神抖擞的熊皮子, 此时也显得黯淡起来, 毛发灰扑扑的, 垂头丧气,好像知道自己并不讨女主人的欢心,即将被束之高阁。
许银翘呆坐一会,又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银针, 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原本,白天的时间都交给了对裴彧的治疗。
裴彧是许银翘最为满意的一个作品。
虽然他在柔然人的进攻之下,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由于救助及时,也由于裴彧身体强健,他的恢复比平常人要快上许多。
到现在,不过一个月,裴彧竟已经行动如常,除了还不能动武之外,从表面上看,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骤然失去了治疗的对象,不知怎么的,许银翘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很不妙,她想,自己竟然开始思念此獠。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四平八稳,脚步矫健。
听声音,是个男人。
许银翘有些惊疑。自己心头的呼唤竟然如此有用,想到哪个人,那个人就会出现么?
她连忙站了起来,整肃衣裙,将衣衫捋平,务必要妥帖整洁,给人以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脚步声又近了,距离帐帘不过几步,许银翘回身,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角流露出几丝媚色,与清冷的面庞显得极为不搭调。
怎么会是这幅样子!
许银翘赶忙将冰凉的手背贴上脸颊,努力冰了冰,将那抹不正常的颜色消下去。
掀开帘子的声音响起,镜中的女人,已经恢复了一副冰凉冷肃的神情。
眼神中多了几丝睥睨与防备,看起来,十分不好接近。
就该这样。
许银翘端坐在八方凳上,静静等待来人。
屏风外果然照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身形高大,气息有些喘不匀,走入室内后,他左右环顾一圈,下一秒,就径直向屏风后的许银翘走来。
“你又来做什么?”许银翘冷冷开口。
语调落到耳朵里,带着尖刻的讥诮,拒人于千里之外。
仿佛被她的语气刺伤了一样,男人的步子一顿,伸手推开屏风的动作僵在原地
很好,就该这样。许银翘心中暗喜。
她身子朝前倾,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你昨晚做了那样的事,今天怎么还有脸过来?”
因为恼怒,许银翘的声音变得又尖又脆。她紧紧盯着门外男子的身影,打心眼里想,自己这样一番话,总能将他击退了吧。
男子身形一晃,一只手从屏风背后伸过来。
咦?
许银翘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