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萧何被赐予“入殿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荣耀,御史大夫周昌亦有“剑履上殿”之权,只不过平日谦逊,从没有使用过。
他腰间佩着一把剑,面色肃然地道:“您若铁了心要立赵王,为此打压皇后,打压为您打下半壁江山的周吕侯一族,那就杀了臣吧!”
说罢抽出佩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大有刘邦不松口,他就自尽的架势!
“……”刘邦只觉脑袋晕了晕。
他扶住床沿,又急又气地问:“汾阴侯,朕这般动作,岂不是为了刘氏子孙着想?盈儿仁弱……”
“没有皇后,就无人压得住功臣,无人稳得住陛下去后的江山。”周昌硬邦邦道,“万世基业始于足下,您不知道吗?您觉得太子仁弱,赵王岂不是什么都不会的蠢货,臣不想看到汉二世而亡!”
刘邦要被气死了。
他伸出手,“你你你”了半天,脸色都变得青紫,恨不能吐出一口血来。
又有一股不敢相信,难以言喻的受伤。萧何因为韩信之事,与皇后的联系越发紧密,这就算了。周昌是最忠于他的忠臣,什么时候竟也偏向了皇后,还为她如此说话!
想起“背叛”二字,他的心都绞痛起来,连带着胸口还没痊愈的箭伤,让他差些昏厥过去。
终是好声好气地劝周昌收剑:“你走,朕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
朝臣骤然发现,皇帝立赵王之势好像缓了缓,不再那么激烈了。
许是要冲淡剑拔弩张的氛围,十天之后,刘邦大手一挥,于长乐宫举办宫宴,却见太子刘盈的身后,站着四个他分外眼熟的老者。
正是他三请四请却请不动的商山四皓。
刘邦翘着腿,仍旧呵呵地笑,坐直身体,问他们为何跟在太子身后啊?
四位老者回答:“太子宽仁,我们皆为暴秦所害,故而跟着太子。”
刘邦噢了一声,说知道了。
却是心口被插了一箭,子房……
商山四皓的存在,唯有他和留侯知道。子房万事不管的性子,竟也愿意帮助太子,为皇后出谋了吗??
他哪里在乎什么贤者不贤者。子房是他的知己,他最最信任的友人,救他出了鸿门宴,谋划的良策从来没有错过!
也是他心中的定海神针啊。
兵有韩信,谋有张良,他是不是错了?
难不成如意真是一个扶不起的蠢货?
刘邦红润的脸色慢慢转白,沉默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气,顿时心灰意冷起来。
这皇帝当得没意思。
他和身侧的戚夫人道:“朕已经拿皇后没办法了!你好好想想,怎么在她的手下谋生吧。”
戚夫人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问:“陛下?”
刘邦仍在心灰意冷,装作没听见她的哀哭,拿戚夫人当空气。
盈儿镇不住他母后,日后该怎么办哪。
头疼。
慢慢地,他看到了席间的梁王,埋着脑袋,嗷呜嗷呜吃得正欢。
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霎那间灵光划过,臭小子气人归气人,他为什么从没有想到呢。
等等,他的大汉江山还有救!!
第36章
自宫宴之后, 陛下好似再也没有提过立赵王之事了。
连性情都平和起来,不再与功臣们对着干,还把商山四皓封了官职送到太子宫中, 叮嘱他们好好辅佐刘盈。
最重要的是太上皇的祭礼, 陛下派遣太子前去主持, 自个好好待在永寿殿里养病。等同于告诉天下人, 太子将是继承刘氏江山的不二人选, 他再不会脑子一热换人啦!
朝堂上上下下松了一口气, 众人奔走相庆, 长安紧张起来的气氛消散一空。
椒房殿觐见的臣子如云,长乐宫的宫人本就待梁王恭敬, 而今恨不能好好供起来, 或是攀上关系去太子宫, 或是来刘越身边伺候,以图一个前程。
这些人都被大长秋打发了。他们小殿下身边的人, 都是皇后精挑细选的忠仆,要是藏有二心, 害了大王怎么办?
与之相反, 便是戚夫人与赵王门庭的冷落。
原先疏通关系要去临光殿伺候的都悔青了肠子, “吐血”二字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心情。更别提正主戚夫人, 宫宴回来日日以泪洗面, 哭得眼睛都肿了,甚至去刘邦面前啼泣:“陛下就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俩去死吗?陛下……”
如意的太子之位怎么就没了呢?
怎么能没了呢!
几天后,刘越迈着短腿前往大夏宫消食, 身上揣了几块羊肉干,以备哭包四哥的讨要,忽然听到一阵凄凄哀哀的哭声。
虽然渗人, 他却半点不怕,只觉得吵。胖娃娃皱起小眉头,问跟随的宦者:“谁在那里扰民?”
“回大王的话,是戚夫人。”
刘越只觉腰间的佩剑蠢蠢欲动,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