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朝臣中少见的女子,眉眼斯文,书卷气很重,放到现代的话,也是妥妥的淡颜女高知。她身量比周遭的人纤瘦许多,厚重的氅衣下,紫色的官袍被她穿得颇有仙风道骨之感,纷纷扬扬的雪粒落到肩头时都放慢了速度。
一来一回,天已大亮,宫道上的积雪也已扫清,新落下的雪花成了薄毯,上边留着连串的脚印。
沈长卿在檐下脱下落满雪的氅衣,臂间夹着几份厚厚的奏疏。再向前一步,传令女官就掀开帘幕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了。
此处离内殿近,和合窗被宫人打开散气,唐笙直身的间隙可以看到殿内的场景。
薄幕遮掩下的须弥榻只露出了模糊的轮廓,一道身影斜倚凭几,手边散着几卷书。炭火催得熏香味混杂着草药味愈发浓郁起来,热浪滚过,唐笙的脸颊被短暂地烫了下。
沈长卿已经跪下了。
薄幕后的人探出瓷色的手腕,用一柄白玉如意挑开帘幕一角,指节带着如意微上扬。
沈长卿随着如意起身,立在阶前,倾身听帘幕后的人说了些什么,旋即转身,朝唐笙的方向走来。
和合窗发出吱呀的声响,阖上一扇后,沈长卿宽袍衣袖枕在了窗沿之上。
唐笙。沈长卿屈掌,示意她过来。
奴婢在。唐笙候在窗前,静待指示。
陛下问你,今日是谁点你去宣政殿引路的。
奴婢不知。这是她的真话,事发突然,唐笙又是新来的,根本不认识身边有哪些人。
沈长卿意料之中般笑了下,淡淡道:你跟你阿姊眉眼间很像。
吱呀一声,另一扇窗也关上了。
唐笙思忖片刻,看向了早已被阖上的窗。
女帝似乎早就知道她被算计了。
都说皇帝的眼睛无处不在,从唐笙还觉得夸张,现在想来,这句话真的很写实。
今天的事她反应得不够迅速,处置得也不够得当。她觉得自己大概在秦玅观心里留下了愚蠢的印象,唐笙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补救一下。
陛下唐笙轻敲窗弦,语调里带着恳求的意味。
一下两下没人应,唐笙又敲了第三下。
终于,合和窗第二次被打开,唐笙本以为开窗的还是沈长卿,一抬头眼前却是面若冰霜的秦玅观,还没开口膝盖就软了一半。
秦玅观散着发,白衣之上只披了件松垮的外袍,面上血色很淡,瞧着比昨天更白了。这样一身懒散的打扮本该没什么攻击性,可唐笙却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唐笙嗫嚅,咚一声跪下:
陛下
第4章
何事。
秦玅观开口,唐笙觉得自己背脊凉飕飕的。
我初来乍到,不知人名,只知道那人是个长脸,青色女官服制唐笙斟酌着用词,声音渐小。
在她开麦前,唐笙就谨慎思考过一通了。
原主落魄前和落魄后都是在远离内宫的二十四司当差的,跟女帝殿里的传令官不可能有交集。她要是真讲出来个所以然,只会让女帝起疑心。
女帝问她,大概率是问那人长相的。
陛下
身后响起方姑姑的声音,秦玅观回眸,掌心还落在窗沿上:请她进来。
她朝唐笙挥手,示意她退下。
唐笙正好奇到底是谁,用得着秦玅观亲自起身迎接,太监的传报声就响起了,尖细的声音震得唐笙耳膜发痛。
太后驾到
各色长袍从唐笙眼缝里掠过,侍从簇拥着的那个人只露出了个雍容的背影。她是乘肩舆而来的,鬓间没沾丝毫风雪。冻得发抖的唐笙在她经过的那一瞬,听到了念珠磕碰的细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