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檀道济已经是怒发冲冠,拍着左胸冷笑道:“祸心不在我这里,而在你们那里吧!”他挺身往里面闯,大声道:“陛下既然召见我,我要面见陛下!到时候若是陛下要把我付诸典刑,我也甘心伏诛!可若是死在你这等小人手里——”他眼眦俱裂:“刘湛!你就是大宋的万古罪人!”
刘湛哪容他多说,挥手对旁边的禁军道:“反了他!他若是闯进宫对陛下不利,你们也眼睁睁看着不成?!”
禁军们也有知道檀道济是将得兵符的,可是此刻情景,都只有眨巴着眼睛发愣的份儿,倒是刘湛的几个心腹,抢上前来摁住檀道济,不让他继续前行。檀道济挣扎着,只听刘湛冷冷道:“你们脑子思量明白没有?今日迟一步,谁敢担责?”
这话说得有些分量,禁军里领头的几个硬着头皮想:我反正是听令的,至于谁是谁非,也轮不着我们这些小兵弁说了算。因而一挥手对着后头人喝道“上!”一齐把檀道济制服住了。
刘湛已经一身冷汗,见终于控制住了局面,才吁口气说:“拿下!等彭城王审理!”
檀道济虽然被执,但是目光如炬,挣扎中他的巾帻、发簪都坠落到地上,那一头长发散落下来,几乎盖住脸面。他用力一甩头,既是悲怆,又是无奈,怒到极点,反而哈哈大笑道:“刘义康!你想坏掉先帝留下的万里长城么?!这江山,就是由你坐,你能坐得稳么?”
皇后袁齐妫很快听说了刘湛和刘义康合谋,矫诏捕拿檀道济的事。
此刻,丈夫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口气透不过来就会殁了。小小的刘劭抱着她的腿,也不哭,也不笑,脸蛋肉鼓鼓的很是可爱,可眼神还是那样冷冷漠漠的,盯着母亲看了半天,才摇摇她说:“母后,父皇还起来陪我说话么?”
袁齐妫忍不住泪如雨下,抱紧了儿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阿母在,一定护你周全!”
小刘劭眨眨眼睛,望望榻上的父亲,小心地过去摸摸他的手,对他说:“父皇、父皇!你醒醒儿,母后哭了!”
“孩子!”袁齐妫心痛难耐,上前想把刘劭拉开,却看见榻上的刘义隆,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清泪。袁齐妫已经暗暗恨了这个男人许久,可这会儿,心又柔软起来:毕竟,他们才是同甘共苦过的结发原配!他们就算有所不和,也是相互了解最深的人!他们共同养育了皇位的继承人——刘劭!
袁齐妫牢牢地抱住儿子,轻声对刘义隆道:“陛下放心!有妾在,能保多少保多少!能保多久保多久!”
刘义隆不言声,也没有动作,只是眼睫微微得眨动了两下,那滴泪也随着徐徐滑落,在外眼角拖出一道晶莹的痕迹。
袁齐妫深吸一口气,来到外室门口,问刘义隆的总管宦官罗安:“外头现在情形如何?”
罗安惴惴道:“听说,彭城王已经以七项大罪,将檀道济下狱,只怕很快就要……”
袁齐妫咬着牙,望着远处的粉蓝色的天空,望着变幻莫测的白云苍狗,许久又问:“那刘湛和刘义康手中的禁军,有没有什么动作?”
罗安道:“兵符还在娘娘手里。他们怕也有忌讳。”
“现在陛下还在,他们估计还不敢妄动。”袁齐妫冷笑着,“若是陛下不在了,只怕就要来逼宫了!我虽是女流,但为母则刚,为了太子,也只好与他们斗一斗了!”
罗安慌忙说:“娘娘!娘娘!他们应该不敢的……”
袁齐妫厉声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多说!我是读过史书的人,自古以来逼宫的佞臣,或有放过皇后的,从来没有放过太子的!我愿意和太子共存亡!”她又放低了声音:“如果陛下……大事出了,你不要声张。这会儿,你派个不显眼的人,去找内禁军的几个首领,告诉他们:兵符在太子手中,皇后垂帘,辅佐太子,他们若是陛下的亲臣,该做好决策,不要做遗臭万年的傻事!”
罗安跟在刘义隆身边那么久,仔细想想就明白了袁齐妫的用意:她将亲自掌权,辅佐年幼的太子对抗刘义康和刘湛。于理,太子是继承皇权的正朔,刘义康这个皇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于情,禁军都是刘义隆一手带的,哪怕是领军刘湛,也不过是管理教练禁军而已,未必得他们的忠心;于势,刘义康、刘湛外头没有兵权,其实只要他们控制不住禁军,就是两根光杆而已,谁为他们俩卖命,也是傻的!
罗安心里定了下来,深深稽首应了下来。他匆匆下了门前玉墀旁的花岗台阶,急匆匆间脚踝一崴,还差点摔了一跤。他听见袁齐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心!慢些!别急躁!”罗安回头一瞧,皇后袁齐妫的脸虽然有些倦容,但也有着挥之不去的贵气和由智而生的定力,她一身简单的金黄色袿衣,在碧蓝天空中和煦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如此耀眼。
刘义康终于拿下了檀道济,心里大大的喜悦了一番,乐滋滋回到家中,进门就是大声报喜:“兰仪!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进了内室的门才发觉阵阵琴声绕梁盈室,轻手轻脚揭开门帘,才看见谢兰仪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