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时候体弱多病,好几次差点病死,阿耶怕我有个不测,而太医不能及时赶过来,就把我带在身边,寸步不许离,还学了医术,方便照顾我。就是向华叔景学的。我常笑他,四旬老汉,不似帝王,倒像个民间的行脚大夫,他就是脱去龙袍摘掉通天冠,混迹于市井间,凭这手艺也饿不死。”
这是师暄妍所想不到的。
她呆呆地看着烛光里的太子殿下,听着他说的话,感受到太极殿中威严重煞的天子陛下,也仿佛只如这世间最普通的阿耶,并没有多少不同。
“那他……”
师暄妍一阵踯躅。
那圣人,分明就是知道!
他一搭上自己的脉,就知道自己在骗人了!
可他还是说,她怀孕了,怎会如此?
圣人为何会宁愿自废双目,甘愿吞下被欺骗的怒意,什么也不追究,还替她,惩办了韩氏?
师暄妍的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跳得飞快。
宁烟屿笑了几声,胸膛直震,看着他呆头呆脑的太子妃,他再次抬起手来,捏了捏太子妃吹弹可破的脸颊,低声道:“师般般,我只想你了解我阿耶,从此以后不再害怕。圣人护短到不讲道理,他是我的阿耶,便是你的阿耶,他爱我一分,便会爱你一分,你有阿耶,也有我,于此世间,你并非只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师暄妍搭在他颈后的手指,蓦地一颤。
他的声音轻轻的,轻如絮语,连绵不断地拂过她的耳梢,撩动她的鼓膜。
“现在,还怕吗?”
马车在月夜下行驶起来,不急不缓地驰往月色斑斓下空寂清冷的天街,应当是驰往早已在月光中安睡的忠敬坊太子行辕。
他的声音,落在她的心上三寸,拿捏着她的寸关尺脉。
只需一敲,那覆盖着凛冬坚深寒冰的湖面,便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豁口,坚冰碎裂的声音很小。
只有她听得见。
在太极殿上, 被圣人掐着脉搏,师暄妍恐慌得心恨不得自嗓子眼中跳出来。
然而此刻, 在知晓,圣人明知她在撒谎,却还甘愿替她做隐瞒时,那种震惊盖过了心头的惊惧。
连欺君大罪,都可以轻易得到宽恕。
她的确,并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种纵容,从未有人给予过她。
这种被选择的偏爱,是师暄妍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体会过的。
“我……”
少女螓首低垂, 眼睫触碰到男人的颈窝,纤细的绒毛根根擦过男人的皮肤。
被她尖利的虎牙咬的那块皮肤,留下了一圈被浅浅濡湿的齿印。
此刻,她的睫毛缓慢地扫过那一圈凹陷的印痕。
似绵绵密密的春日凉风, 擦过被肆意破坏的地表,留下一簇簇漫生的花。
那地方痒得厉害。
宁烟屿一垂眸,怀中的小娘子把脑袋埋着, 声音很细, 香雾一圈圈地吐在他的颈边, 缭绕着, 泛着烫。
“我有点不怕了。”
宁烟屿弯了难抑的唇角,攥住小娘子柔软的酥手,放在怀中揣着。
她不知晓, 太医院那道华叔景为她造的假脉案, 是他事先预留的, 为的就是防备这一天。
宁烟屿太清楚太医院众医官的处事作风了。有华叔景作为权威在,至少一半的太医会枉顾诊断结果向权威附和。
所以今夜, 王石派人来向他报信时,宁烟屿也只是泰然处之。
他并没有打算去太极宫“救”她,而是把他可怜巴巴的未婚妻一个人留在了殿上。
无须他出面,只要太医院有一个人说她这是孕脉,圣人便能撕破这条口子找到台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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