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2 / 2)
便去通传韩氏。”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太极宫中被一群医官堵得水泄不通,今夜,凡能为太子妃看脉的医官已经尽数在此。
师暄妍的身子变得僵硬,呼吸艰难,强撑着挺直背脊跪坐于毡毯之上,身后传来众位医官犹如山呼般的朝拜声。
听声音,便知至少有一二十名医官在此待命。
他们是站在真相一边的。
殿中,韩氏在仙都宫几名女史的引见下,也亦步亦趋地来到太极宫中。
韩氏出身于商贾末流,当年嫁给江拯已是高攀,从未入过禁中,更加从未来到天子明堂前。
她吓得两股发软,还没到御前,双膝似被抽去了骨骼,噗通跪倒在太极宫中,口中哆嗦着,为天子稽首。
“圣人……民妇,韩秦桑,拜见、拜见圣人!”
目光越过一重重医官的背影,和一重重宫中炽盛璀错的灯火,她与师暄妍的距离,甚远。
犹如隔了一道永世无法逾越的鸿沟天堑。
即便此时受审待查之人是师暄妍,即便她被脱簪问罪,她也踏在九层高台上,冷眼俯瞰自己,如视蝼蚁。
韩氏的心里很憋闷,极不舒坦。
上首,圣人的声音落下,对韩氏的出现根本置若罔闻。
“谁人愿为太子妃第一个号脉?”
圣人雄浑的沉嗓在整座辉煌无极的大殿中回荡。
师暄妍的手藏在袖中,肌肤沁出了湿漉漉的汗渍。
她身后之人,无一人会帮她。
此刻她孤立无援,似一叶浮沉于茫茫骇浪之上的扁舟,雨打风吹,波涛如怒,旦夕间她就要沉坠入江。
唯一可能帮她的人,此刻不在这殿上。
他会来吗?
还是,此事毕竟涉及欺君,连他也不能独善其身,一旦出现,便也要被问责受难。
所以他会留她一个人,在太极宫中接受审判吗?
宁恪。
你会抛下我吗?
错落的烛火,犹如少女起伏无定的心事。
耳中起了一丝宛如蝉鸣的嗡叫,她紧张得喉舌发干,心跳急促,肺腑生生地受堵。
这时,终于有一个年少有为的医官越众而出,来到了天子面前。
躬身下拜。
“微臣愿为太子妃诊脉。”
这名跪叩在太极宫殿上, 一马当先,满怀孤勇热忱的青年医官, 身姿笔挺,字字铿锵。
他一言既出,殿上众位医官左右面面相觑,露出惊惶之色。
韩氏也从颤抖不安中,抬起了一双含着费解的眼,望了望郑贵妃。
这医官,可是郑贵妃收买?
但从郑贵妃的神态表现上来看,她是想多了。
这青年医官姓周, 单名一个垣字,是京中杏林一脉上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医术出类拔萃,颇受禁中诸位老医官的提携。
青年人自有锐意之气, 双眸清湛,像是还未被世俗侵染。
这样的人,一定是向往真相的。
这对师暄妍更加不利。
她在毡毯上已经跪得双膝肿痛, 借着调整姿势的间隙, 眼眸斜斜地向外睨了一眼。
这一眼不是看向郑贵妃, 也不是看向韩氏, 而是大殿朱门之外漆黑如墨的夜色。
夜色中宫灯璀璨,葳蕤如林,立着诸多宫人, 但唯独不见她想见之人。
那个男人, 不会来解救她于水火了。
这谎言是她起的头, 却是他在圣人面前撒下的,若今日她被处以极刑, 他难道能做到心中无愧么?
还是,她想错了,太极宫中一切,他还未能知悉,他现下只是在东宫,等待着她回去?
只怕,今夜她是再难回去了。
师暄妍深深地吐纳,往肺中憋足一口长气,面色恢复皎然。
上首圣人稍抬衣袖:“太子妃,近前些,让医官为你诊脉。”
已经强行恢复镇定的师暄妍心想,医官若诊出什么来,确定她欺君罔上,她就豁出去,一则告发韩氏对她下毒,二则把欺君全推到宁恪身上,尽力保全自身。
她打定了主意,心头的恐惧消散了少许,神态愈发从容。
这一股如临春风般的从容劲儿,看得郑贵妃心里直泛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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