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3)
在雨中奔驰在清晨的公路上。曼哈顿的天际线在前方逐渐浮现。
过去两个星期以来,他受尽了晕船折磨。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身上没有枪,连一包香烟也没有,更不知道“幽灵”上哪儿去了。但至少,这辆干净舒适的公共汽车算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恩赐。
桑尼逃离了福州龙号偷渡者登岸的海滩后,在几公里外的高速公路休息站请求一位卡车司机让他搭便车。这个人看他蓬头垢面的模样,让他上了卡车的后座。半小时后,卡车司机让他在一座大停车场里的一个公共汽车站下车。他告诉桑尼,在这里可以买一张车票去他想要去的曼哈顿。
桑尼不知道购买巴士车票需要什么条件,但显然售票员并未检查他的护照和签证。他掏出从那个红发女人车上偷来的钱,抽出一张二十元钞票递给售票员,然后说:“麻烦你,纽约市。”他尽可能以最清晰的发音,模仿演员尼古拉斯·凯奇的口吻。事实上,他这句英语说得如此地道,那位原本以为会听到外国英语腔的售票员反而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才递给他一张电脑打出的车票,再找给他六块零钱。他到车站旁的书报摊买了一把刮胡刀和梳子,到男厕所剃了胡子,用清水把头发上的海水洗掉,用厕纸擦干。他用梳子把头发往后梳,拍掉身上的泥沙,最后才走到候车室,让自己融入站台上那群衣冠楚楚的旅客之中。
现在,巴士慢慢接近这座城市。它先降低速度缓缓通过一个收费站,接着便驶进一条长长的隧道。从隧道出来时,便算进入了市区。差不多过了十分钟,这辆巴士在一个商业区的路边停车。
桑尼和车上的旅客一起下了车,站在路边人行道上。
眼前是一个书报摊,他去买了一包香烟。
点着香烟,他深深吸上一口,然后没入人群。在一位亚洲面孔的漂亮女人指路下,他才知道必须乘地铁才能到达唐人街。
他随着人群他来到地铁站,买了一张车票。
几分钟后,列车呼啸着进了站台,桑尼跟着其他人一起上了车,态度自然得好像他一辈子都就是这么过来的。桑尼在坚尼街站下了车,上到地面,走进清晨忙乱的城市。雨已经停了,他又拿出烟点上,重新没入人群中。他听见身旁有许多人讲广东话,除了语言外,这附近的环境也像他居住的城镇六果园,或中国的任何小城市:电影院放映的是中国动作片和爱情片;年轻男人长发披肩,或者把卷发高高梳起,挑衅地冷笑着;年轻女孩把手勾在母亲或祖母的臂弯里,并肩走在街上;商人穿着扣子整齐扣上的西装、新鲜的鱼货整齐地放在装着冰块的箱子里、面包店贩卖绿茶面包和面茶、餐厅外油腻腻的玻璃橱窗里吊着一只只脖子被勾住的烤鸭、在中药铺橱窗里摆放着草药和针灸,那些人参像极了扭曲变形的人体。
他预感到,那个他非常熟悉的地方,就在这附近的某处。
他花了十分钟才找到想去的地方。泄露这地点秘密的是那名保镖,一个拿着手机、叼着烟的年轻人。他站在一幢窗户全漆成黑色的公寓大门前,用不怀好意的眼光打量每一位经过的人。这是一间二十四小时开放的赌场。
他走上前用英文问道:“里面玩什么?麻将?纸牌?还是十三点?”
这个人扫了桑尼的衣服一眼,并不搭理他。
“我想玩玩。”桑尼说。
“滚一边儿去。”年轻人轻蔑地说。
“我有钱。”桑尼怒道,“让我进去!”
“你是福建人,听口音我就知道。这里不欢迎你,快滚远点,小心挨揍。”
桑尼生气了。“我的钱和广东人的钱一样都是钱。你老板会让你往外撵客人吗?”
“滚,福建仔。懒得跟你废话。”
保镖拉开身上那件上好的黑色夹克,露出一把半自动手枪的枪柄。
好!这正是桑尼所希望的。
他装作害怕的样子,作势走开,然后突然转身挥出一拳,正打在这个年轻人的胸口,把他打得闭了气,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桑尼立即冲上前,朝他鼻梁猛击。他闷叫了一声,重重摔倒在人行道上。这个看门的保镖躺在那儿,拼命地喘气,血从鼻孔里喷出来。桑尼又往他侧身踢了一脚。
拿走手枪、一个备用弹匣和这个人身上的香烟后,桑尼转头把街头街尾看了一遍。街上有两名妇女,手挽着手走过,一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除了她们两个,这条街上就没人了。桑尼又弯下腰,掳下这个倒霉家伙的手表,还顺走约三百美元。
“如果你告诉别人说是我干的,”桑尼用普通话对这名保镖说,“我会回来宰了你。”
年轻人点点头,用袖子擦去脸上的鲜血。
桑尼起身走了两步,扭头看了一眼,又转身回来。那个男人瑟瑟发抖。“把鞋子脱掉。”桑尼说。
“我……”
“鞋。脱下来。”
他脱下肯尼斯·科尔黑色系带皮鞋,朝桑尼推过去。
“还有袜子。”
昂贵的黑丝袜和鞋子又团聚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