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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6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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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从前是怎样教导我们的?他去了不到一年,你们就要犯上作乱,做不忠不孝之人吗?!”一语振聋发聩,忠孝军士卒人人面有惭色,连蒲察官奴也讪讪低头,一场萧墙之祸就此冰消瓦解。守纯呆若木鸡,怔怔惊讶——那个讨厌的人已死去多时了,身后余威,竟一至于斯。

天明后,御驾启程,与病榻上的太后作别,大恸。皇后目送皇帝起身,要看就要行至殿门,忽然想起仆散宁的话,脱口唤道:“官家!”皇帝脚步一顿,转身看她,目光却是警觉而不耐的。皇后视若不见,柔声低道:“自官家登基后,一直以位分称呼,今日臣妾想再听官家,唤一声臣妾的名字。”皇帝微微一愣,面色尴尬,快速低声道:“静英!”说罢,立即转身而去。诸妃嫔牵衣顿足,哭声震天,皇后伫立良久,脑海中唯有仆散宁那句“你才是真可怜!”

皇帝仓促离京,根本未作盘算,出了开阳门两眼一抹黑,不知往何处安生,没头苍蝇似的从陈留杞县奔向河朔,又被对岸蒙军打得丢盔弃甲。皇帝听说卫州有粮,又命承裔攻打卫州,承裔战败而逃,皇帝闻讯后匆忙逃往归德,正在苦战的金军将士听闻圣驾离去,军心大乱,溃败而亡。皇帝本欲斩杀承裔,又恐激怒承麟,权衡之下便将承裔打入大牢,籍其家财赐将士,曰:“汝辈宜竭忠力,毋如斯人误国。”承麟无话可说,七日后,承裔饿死于狱中。

二年正月,蒙军卷土重来,本是汴京西面元帅的崔立突然发难,率二百甲士人攻入尚书省官邸,杀害两位丞相及御史大夫、谏议大夫、左副点检、奉御、讲议、六部官员无数,勒兵逼迫太后,自立为太师、军马都元帅、尚书令、左丞相、都元帅,旋即自封郑王——种种行径,一如贞佑元年的胡沙虎。金朝历代皇帝最为猜忌提防的逆将兵变,终于在二十年后重新上演。

崔立禁止城中婚嫁,索聚贵戚官员妻女供其淫乐,派兵至济国公府索要纨纨时,仆散宁寿拜过祖父、父亲、长兄灵位,亲持刀弓敉杀乱兵,与之同归于尽。

四月十八日,崔立率兵将皇后徒单氏、太后王氏、梁王完颜从恪、荆王完颜守纯及各宗室绑缚驱赶到开封城西南的青城,并开门献城投降,谁知蒙军并未优待,一样掳掠崔立妻女,尽括家财。

一百零五年前,大宋东京汴梁被女真族铁骑踏破,那一年,正是宋钦宗靖康二年,史称“靖康之难”。

一百零五年后,汴京作为金国京都再次破城,一辆辆象辂、革辂、耕根车、重翟车、金根车,满载着太后王氏、皇后徒单氏及金朝皇宫内有位号的嫔妃,亲王郡王、公主郡主等宗室男女五百多人,从开阳门鱼贯而出,车后紧跟着医官、卜士、工匠和绣女等,被蒙兵一路鞭打驱赶前往蒙古和林。

窝阔台在丞相耶律楚材的劝谏下虽未屠城,但“唯完颜一族不可赦”,出城不久,主帅速不台下令将所有金朝宗室男子一一挑出验明正身,排成一排站在路边,无分老幼,悉数诛杀,怀信、怀义兄弟与守纯及其三子皆未幸免。遍地的鲜血激起了蒙兵的兽性,狂叫着冲入已魂飞魄散的金国后妃的车辆中,后世宋人报复靖康之耻,作《尝后图》记录哀宗皇后徒单氏受辱惨状。

暴行一直持续到次日早晨,捱过□□留下条性命的宗室妇女和宫娥绣女们又被押解上路,“在道艰楚万状,尤甚于徽、钦之时。”

道旁僵卧满累囚,过去旃车似水流。红粉哭随回鹘马,为谁一步一回头。

随营木佛贱于柴,大乐编钟满市排。虏掠几何君莫问,大船浑载汴京来。

白骨纵横似乱麻,几年桑梓变龙沙。只知河朔生灵尽,破屋疏烟却数家。

——《癸巳五月三日北渡三首》元好问

[1]注:见唐代王勃《滕王阁序》,后文中李俊卿所引都出自此篇。

[2]注:见宋代黄庭坚《答李几仲书》。

[3]注:即金末帝完颜承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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